那個被自己隱藏在深處的秘密，就這樣赤裸裸的跌落在視線中。

紀真心手指冰涼，佯裝鎮定的拉上背包的拉鏈。

“大姐，”林澤亞輕輕說道，“你別害怕。我不會說出去的。”

努力調整了呼吸，紀真心緩緩坐下，然后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澤亞，謝謝你。”

林澤亞從桌上拿起一個倒扣著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推倒她面前：“是，童靖陽？”

無聲的點了點頭。

“黎澄知道嗎？”

“不知道。”

“你和黎澄是……”林澤亞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個適當的措詞，“作戲？”

“對。”

“天哪，這真是太夸張了。我以為他是真的愛你！”

紀真心搖了搖頭：“你想錯了。”

“可他確實對你很好不是嗎？”

“黎澄不是我可以掌握的，和他在一起，我總覺得走在懸崖邊緣，一不小心便會摔得粉身碎骨。他太危險了，而我又是一個渴求安穩的人。但在某些方面我們又是致命的相同，同樣貪心，同樣自私，就像兩只刺猬，想要抱在一起取暖，卻會扎痛對方。所以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林澤亞思索了一會，似乎有些理解：“那，童……”

紀真心偏頭笑了笑：“童靖陽就和黎澄正好相反，表面上桀驁不馴，內心卻非常溫和；明明是好意，卻硬要裝出冷漠的樣子。從我認識他開始，每次都對我冷嘲熱諷，但卻又在關鍵時候，救我于水火之中。可能因為我太缺愛了，抓住一根稻草就妄圖想要得到拯救。”

她笑的沒心沒肺，卻讓林澤亞一愣。

“那他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紀真心倚靠在沙發背上，“怎么能讓他知道……我這種人哪有資格去談愛。”

竟然與電影中維塔娜的臺詞“我卑微的連愛你的資格都沒有”不謀而合，不免有些諷刺。原本看到劇本時，紀真心還對維塔娜的這種情感難以理解，所以這也是她選擇出演維多利亞的原因之一。不理解的感情，更不用說表現了。

原來愛到深處，真的可以低到塵埃里。

還記得，紀真心第一次和林澤亞見面時，自己剛被宋慈羞辱完畢，蹲在街角哭的滿臉淚痕。

于是再一次的，在同一個人面前，哭的連形象都不要。

《最后的維多利亞》原本已經快要進入殺青的階段，可是在最后幾場戲中突然遇到一個難題。

因為在劇本中維塔娜擁有一個動聽的歌喉，其中也有一場唱歌的片段。雖說溫雪有一副好皮相，但是唱歌卻實在是外行，不是不好聽，是根本就五音不全。原本想要找歌手來配音這段演唱，可是偏偏原本談好的歌手臨時變卦，急的林銳都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其實要找人唱歌不難，可是要符合林銳的心意卻不簡單。他向來追求的高，更是出了名的挑剔苛刻，維塔娜唱歌這段戲雖說不是重頭，但也是刻畫人物形象的一個關鍵部分。

“原本找的歌手是誰？”紀真心問黎澄。

“你肯定猜不到，是蘇白。”

“蘇白？”

黎澄聳了聳肩：“是啊。”

蘇白向來是以靈魂歌者為名，她的聲音空靈清澈，的確很符合維塔娜的形象。可是為什么會突然變卦呢？

紀真心望著正在朝助理大發雷霆的林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銳急躁的對著助理阿蒙喊：“現在怎么辦，唱歌的人都沒了，這戲還要怎么拍下去！”

阿蒙急的冷汗直冒：“要不，把這場戲剪掉？改成念詩，念詩也行。”

一個爆栗打在他的頭上，林銳氣得冒煙：“念個頭啊！”

其實林銳心里清楚，在之前的拍攝中，原本并不討喜的維多利亞在紀真心情緒飽滿豐富的詮釋中處于上風，而維塔娜竟然產生令人生厭的感覺，雙女主的天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傾斜。這場唱歌的戲對于整部電影的確不算什么，但卻對于維塔娜的本身很重要。如果這場戲把握不好，那這部電影，維塔娜的存在感就更弱了。

正當自己心煩意亂時，卻聽到從話筒中傳出的歌聲，渾身一怔。

“燃燒后的夢境，在灰燼中盛開

有你的曾經，難道是施舍的舊愛”

……

聲音清亮，就像一抹溪水，潺潺的流淌。雖然是沒有聽過的歌詞，但卻異常的符合劇中維塔娜的心境，一言一詞，就像唱進心里。

林銳驚訝的轉頭，卻發現聲音的主人是紀真心。

她站在搭建的舞臺上，輕柔的開口。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無言說愛，匍匐在沼澤邊緣，就算心臟已經支離破碎

安靜凝望，將思念堆成墳冢，直到血液流盡只剩殘念。”

……

片場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的看著臺上。

明明身上穿的還是維多利亞的裝扮，干練利落，透露著傲慢精明氣質。但她的聲音卻是溫柔纏綿的，視覺和聽覺如此不同的感受，卻異常的和諧。

她是維多利亞，她也是維塔娜。

紀真心的嘴一張一合，靈魂深處的維塔娜也在叫囂著歌唱。它們共同唱出來的歌聲，一高一低一深一淺的回響在在場每個人的耳邊。竟然如此契合，如此共鳴。

仿佛那個溫雪不曾演繹出來的維塔娜，在她的歌聲中得到升華。

所有人才仿佛頓悟一般，維多利亞和維塔娜原本就是雙生花，它們的靈魂自然是可以相互鳴唱的。

黎澄在底下露出玩味的笑，他瞥了一眼溫雪，看到她發青的臉色，居然忍不住咧開了嘴。

紀真心站在臺上，依舊平靜的唱著歌，唱著這首童靖陽的《殘念》。

在聽到黎澄說，原本的演唱者是蘇白時，她就知道，這是韓趙平故意給她的機會，她要徹徹底底打敗溫雪，要把所有的榮耀都攬到自己身上，她要做唯一的，維多利亞。

即使是艱難的抉擇，但林銳還是不得不承認，紀真心的歌聲確實就是他想要的。不僅有蘇白的清澈，更帶了幾分悲傷和柔情，與他最初的預想不謀而合。

于是，紀真心不僅是主角維多利亞的扮演者，更為影片獻聲，配了另一女主維塔娜的歌聲。

所有的光芒都照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