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君從警衛局安全退場，街巷折疊中混入人流。

寺廟的朱砂樓宇從未褪色，數字在霓虹大廈之間跳躍，夏芷君低頭行走在其中。

“系統Y47，掃描這枚芯片。”夏芷君緊握這個從警衛局撿來的芯片。

“掃描中。芯片編號齊物東方二代3680，已進行身體復制和意識數字上傳，征信良好，無犯罪通緝記錄，無生配關系，無住房產權，無復雜社交關系，類人社區平臺暫無登錄記錄。”

有用的信息很少，夏芷君有些不滿。“還有呢？”

“以上是系統獲取的全部信息。”

宵御悠閑地邁著步子來到夏芷君身邊，站定，“任務已完成。”

夏芷君盯著來人，宵御剛剛控制警衛局系統的能力，在這個對她來說極為落后的時代，也算差強人意。

她在考慮著是否讓宵御這個智腦機器人接入芯片，畢竟是智腦，經過在她所處的未來時代的統計，叛變發生率最高的機器人——智慧型機器人。

宵御后臺開放著不二門No.9111的直播，澄明的金瞳一眨不眨，似乎并不在意一直盯著他的主人，背后的圖謀與本人無關，徒生干擾。

“做的好，宵御。”夏芷君探究地盯著宵御的眼睛，眼底是藍莓黑枸杞茶般的藍黑，如空曠平原之上高掛的寒涼月色。

回應她的是一片平靜。

這讓夏芷君覺得，那層仿生人皮之下，終歸只是光速傳導的數據，與魚缸里圈養的皇冠狗頭別無二般。

一方淺池，二尺游魚，豈不是徒手可握。

“宵御，掃描你的內置芯片。”

“正在掃描中。L710內置搭載齊物東方高級微芯處理器，使用損耗至66.2%。”

“宵御，掃描這個看看。”夏芷君將攥在手心的芯片用兩根手指夾著推出。

宵御遵守指令，將芯片接過。

芯片的立體視圖映入數維媒體空間，數據在飛速解析。

“芯片編號齊物東方二代3680，啟用6年，性別存疑。”

性別存疑？

難道宵御出錯了？竟然會分析出這樣可笑的結論。

“宵御，芯片的持有者是男性。

“這并不沖突，我的主人。”

宵御靜靜地看著夏芷君，金黃雙眸比起野獸更加剔透，隱瞞或許在言語間躲藏，但指令和程序在步驟中睜開眼睛。

夏芷君探究地看著宵御的眼睛，想從中找出幾分嘲諷，很明顯，她并沒有成功，反倒是在那雙澄明的眼中看到了扭曲的自己。

這或許才是最大的諷刺。

追蹤芯片，夏芷君來到一個老舊公寓，那個編號為東方二3608的家？

走進屋內，一股淡淡的木頭香味和些許潮濕的泥土氣息迎面而來，宛如暗潮下腐爛樹枝隨河流飄蕩著，忽然被滴血的人砸到，沾染了塵土。

墻壁上掛著幾幅山水書法畫卷，看不出是什么大師之作，顫抖的黑墨用來騙一騙想要裝高雅的庸俗之輩已然足夠。墻角處堆積著陳舊的書籍和雜志，一摞疊著一摞，有點書頁邊緣已經卷曲，曾被頻繁翻閱過，還有些倒是嶄新的連塑封都未去除。

在客廳中央，一張造型夸張的沙發靜靜躺著，與這擁擠的房子格格不入。沙發真皮表面有些磨損，但卻被主人細心地鋪上了一層柔軟的墊子。沙發上還散落著幾個抱枕和毯子，頗有童趣。

廚房的灶臺上擺放著一些簡單的廚具和餐具，不算新，但都被擦拭得干干凈凈。墻角處，一臺老式的冰箱靜靜地運作著，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冰箱門上貼滿了各種便簽。

臥室里，一張寬大的床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床單和被子都是簡單的棉質材料。床頭柜上擺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穿著警衛服微笑著，眼神中充滿了溫柔和幸福。

然而，在這間小屋的角落里，仍然保留著一些無法忽視的痕跡。墻角處的一個舊式煙灰缸臟的可怕。

夏芷君在沙發地下找到一個鐵盒子。

鐵盒子里是一堆看不明白的計算手稿，字體倒是秀麗的有些文氣。

似乎是在研究什么。

系統Y47，將收獲到的信息進行推演。

系統：?

宵御倒是乖巧的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掃視。

系統：經過推演，我們推測東方二3608在進行一項AI人類芯片移植研究，已知庫中此項研究并為得到國際認同和道德規范。

夏芷君思索著，轉向宵御，“你怎么看？”

宵御從女人手中拿過鐵盒，翻看了一會兒，有些意外。

“和Y47的推演結果相似。”

當然，還有一些新發現。但宵御選擇保留。

他不喜歡浪費能量再做一些無意義的事了。比如之前要去證明為什么芯片持有者的性別存疑，現在要證明3608第一持有者為女性。

機器人不需要去證明一個假設H0。

一枚芯片可以共生兩個靈魂嗎？

怎么樣才能保證芯片離體后生命的完整？

移植了本就擁有生命的芯片后會出現怎樣的排異反應？

曾競遙，到底是誰的名字？

真相還是事實，那并不重要。

現在比較要緊的是，一個機器人怎么能合法獲得一個類人社區賬號給直播間送禮物呢？

》

夏芷君最后隨意掃視了一遍這間小房子，轉身離開。

她對3608的好奇心到此結束了。

這枚芯片對她的利用價值不高。

最近的進度一直不順，探索度停留在15%就不動了。

記得上次獲得探索進度還是在星盾基地。

獲得進度的關鍵會是什么呢？

是楊梵兄妹嗎？

還是那已經植入楊梵體內的人偶美蒂芯片，銀色的蛇紋爬滿女孩的手背，讓人無法忽視。

事實上，確實無法讓人忽視。顯眼的像是明目張膽的炫耀展示。

流水線上反復重復的動作，交談聊天聲，從家常兒女到明星科技，AI人又更新了新的AR技術，人類不遑多讓的把實驗犬送入宇宙新星。八卦到底是怎么發展成如今形容人類品性的詞語。

私人廣播放著滑稽的對話，聲波不遠萬里和嘴巴開合的瞬間奏響各忙各的但和諧的交響樂。

吵雜，喧鬧，鐘鼓齊鳴，每張嘴都開開合合，露出詭異的微笑弧度。

“楊家那兄妹看著挺聰明的，怎么來咱們這兒干活啊。”

“喲你可不知道，我聽說她們是從實驗基地分出來的，之前好像是什么實驗人？”

“啊？那是不是身上帶病菌啊！咦～這給咱傳染了咋辦！”

“你看那小姑娘手背上有那么老大的紋身，還是個蛇頭嘞！”

楊梵手下的電子板在人工通電后，短暫的閃耀了一瞬，不過剎那間，燈泡的玻璃罩子就像星球表面的大氣層，令人窒息。

人嘛，偶爾是會有些瘋狂的想法。

非要愛一個演技拙略的騙子。

偷小偷在贓物轉手后的鈔票。

扒光高傲謫仙一般人物的衣服。

臥在鐵軌上等風來，沉到水底數星星。

縱身一躍，從擁擠的人潮，從無處落腳的沼澤，向白夜相間的天空，向雨露沁潤的嫩芽，去擁抱自我。

在大雨中被禁錮按壓在粗糙的墻壁上，雷電交加時意亂情迷偷吻，違背道德后溫存的喘息。

毒蘑菇在糖果屋偽裝成甜蜜。

天鵝在陸地上被圈在雞圈。

世界意識是一座巨大的屠宰場，把所有生命意識圈進。

沒人能跳出逃走。

屠宰場外是尸骨遍地的一地雞毛。

意識說，你看啊，這里有雞毛還有尸骨，證明有人成功跳出去過。

哈哈哈。是啊，說的對。

洋蔥皮偽裝的雞毛表現不錯，垃圾被標上一個新的價格。

半個人類大腦叫囂著自由想要跳出去，而最新的人偶美蒂芯片讓楊梵冷靜點早日認清現實安度余生。

于是，讓楊梵整個人都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