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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兄弟鬩墻

“喲,醒了?”

陳應剛被刺眼的光束照醒,便聽到身旁溫潤熟悉的聲音。

以及熟悉的提問的聲調。

顧不得管屁股上傳來的火辣的痛感,陳應無奈道:

“大兄,我在大堂告訴你要少吃魚膾,重點是在少吃而不是在大堂,你怎么還跑我房間里吃起來了?”

陳登一邊拿筷子夾起一片魚膾,送入口中,半瞇著眼享受著柔順的魚肉滑進嗓子眼里的感覺。

待到唇齒中的味道散去,陳登才不疾不徐地說道:

“你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我這個做兄長的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吧?”

陳應醒來感受到陽光刺眼,還當只是睡到了中午,沒想到卻是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趕忙打開情報系統看了一眼,上面果然空空如也。

陳應這才急忙扶著床沿坐起身。

感受到屁股似乎撐不住自己的重量,又干脆咬著牙下了床,站到了地上。

連續幾日騎著沒有馬具的馬在山道上奔波,屬實是有些累人。

本來只是有些疼痛的屁股在一場大夢的發酵后變得熱辣滾燙,讓人難以適從。

“我是睡得太久,讓大兄擔心了。”

稍微適應了一下身體,陳應才笑呵呵地回復道。

卻不料陳登只是放下筷子,緊緊盯著陳應,笑道:

“元順這還沒成一州之主呢,便與我這般生分了?”

這句話宛如一聲驚雷,震得陳應連自己要去做什么都忘記了。

陳登也知道陳應是個滿嘴沒個實話的主,壓根沒給陳應說話的機會,慢條斯理地接著言道:

“你之前光芒內斂,除了偷個飴糖吃便連門也不常出。這幾日卻先是送信,后是招攬陳到這樣的將才。”

“就算這兩日你在床榻酣睡,你的‘美名’都被王二他們傳了個遍,沽名釣譽,鋒芒畢露,你自己說,你到底要作甚?”

說到最后,陳登的語速都因焦急而急迫了不少。

陳應從未見陳登如此嚴肅過。

之前哪怕是陶謙的尸體擺在陳登面前,陳登都沒有過這般失態過。

他自認人中龍,一生矜傲,閱人無數,卻偏偏在自己最親近的弟弟身上看走了眼,一時氣急也是必然。

他自然看的出,陳應是有意要去那風云中攪動兩番了。

陳應也知道自己這次沒法糊弄了,忍著疼痛坐回了床沿上,和陳登隔著一張小桌對視著說道:

“大兄,你若問我要作甚......誠心說,我只想活得更好一些罷了......”

被這么直逼內心地問詢,饒是陳應兩日前剛被陳到的追隨激出的宏圖大志,似乎都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便迎劉使君入徐州,哪怕是暫時安平不好嗎?哪怕日后如何,我又何嘗不能如這次一般力挽狂瀾?每日有魚膾,這樣的生活還不足以讓你滿意嗎?”

聽著陳登的奪命連環問,陳應的腦子也在從混沌中徹底清醒了過來。

陳應心里叫苦不迭,意識到大兄誤會了什么,但卻無從跟自家大兄說起。

誰叫袁術與劉備同時卷入了徐州易主之事呢?

沉默良久,陳應才回答道:

“大兄,你和我說過,人各有志......”

陳登也沒想到陳應用他的話來反駁自己,低聲嘆了一口氣道:

“你是陳應,不是陶使君家的陶應,你真當劉使君沒法平衡的派系關系你能把握的了?你是文武膽志,可......你什么都沒有啊。”

陳登一直到這時才郁悶地夾起一片魚膾,覺得自家弟弟雖是可塑之才,可卻比自己還要傲,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說。

他剛剛抬起的手臂卻被陳應緩緩攔住,停在了空中。

“大兄,莫要再吃魚膾了。”

陳登輕輕發力,甩開了陳應,把最后一塊魚膾卷入嘴中,掙扎著說道:

“若是你要讓徐州父老再次陷入顛沛流離之中,我定然不會顧及手足情誼。兩條交匯的道路,其中一條注定會終結,你懂嗎?”

陳登苦心孤詣才和陶謙糜竺等人把劉備栓到徐州保境安民。

現在陳應若是想將勉強算是安穩的池水再度攪渾,他定然是不會容忍的。

陳應沒看陳登。

因為對陳登的這句話是完全信任的。

畢竟這才是驅使他去送信的原初動力......

不過。

陳應只覺得這個前日還意氣風發的大兄今日猛地蒼老了許多。

他明明豪氣干云,矜傲自持,卻能為了一州之地的父老豁出自己和弟弟們的性命。

明明胸中藏了五湖四海,卻深深把它們隱在心里,只為了自己心中的家。

陳應只知道自家大兄身上強烈的矛盾感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

“大兄,我絕不會對徐州父老、對你、對咱家大人不利,更不會與想要對徐州不利的人成為盟友,這還不夠嗎?”

“我也暫時不會與劉使君起什么沖突,不然我也就沒必要送信于袁本初,助他按住徐州的悠悠眾口了。”

陳應不敢說永不踏足徐州,因為徐州于他而言或許比劉備還要重要。

這是陳應的真心話,也是他的規劃中唯一一個能說給陳登聽的話。

“不染指徐州,你一個二百石小官,手中不過陳到一人、丹陽兵二千......喔,你的聲名要打出去了,想跟隨誰也不算難。”

陳登呢喃著,只當陳應是想先跟隨一個其余的方伯人物,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

之前陳應在這種時機的種種反常,嚇得他以為陳應是想驅逐劉備自圖徐州了。

如今陳應既是說了暫時不會對徐州不利,那他懸著的心便能暫時放下了。

他也不打算再對陳應勸誡些什么,畢竟陳應之前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證明了他的眼界和能力。

想必也不會做出什么遠投曹操然后被殺了祭天之類的蠢事兒。

更何況是陳應一意孤行,已是難勸回頭。

那是生是死,便全都由命來定。

更何況這對陳家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雖然陳登不覺得自己的能力還把控不住徐州,但能分侍二主,再怎么樣也不會讓陳家和徐州父老的贏面兒降低。

“元順,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沒等到陳應的回答,陳登也沒轉身,而是補了一句:

“自你不讓我吃的那日起,我便再沒吃過魚膾了......”

看著陳登大步離開的背影,陳應才忽然釋懷地笑。

他又何嘗不是與陳登一樣,圖謀甚大,卻只是為了一隅之地的幾個人?

陳應要的,無非就是他所在意之人,哪怕世界毀滅,也能湮滅在最后一聲笑聲里。

處處被動不是他的作風,他也不知道何時自己又會成為某人眼中的軟柿子。

以身入局。

要么勝天半子,要么便粉骨碎身!

幾分明悟過后,陳應忽然覺得身上輕松了幾分。

想來,曹豹的溫度也降下來了吧?

是時候該去做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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