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凝微不可察地點點頭，視線落在碗里，借機掩飾自己正在出神的事實。

看來齊國那邊的情況會好很多，如果秦一舟的軍隊真的能突破邊境，只要一路打上郢城，救她的這條路基本就能穩了。

君九凝沒有胃口，用勺子攪著粥，視線又移到窗外去了。

不知不覺，春日都已經過了，窗外綠意朦朧，樹枝間已經有了嘈雜的蟬鳴聲。

大片大片的綠影投在紙窗戶上，倒甚是好看。

宮里所有人都褪去了厚重的冬裝，穿上了最為柔軟透氣的夏袍。

但君九凝即便換了輕薄的衣服，也總是要堅持穿上一件披風，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公主？公主？”一邊的侍女，有些擔心的看著出神的君九凝，心中焦急：她還有話沒說完呢。

君九凝回神道：“你說什么？”

侍女松了口氣，道：“公主，這道莼菜羹是今日新加的，夏季最好的莼菜便是這個時令的，公主嘗嘗。”

君九凝動手將碗拿到自己面前，埋下頭淺啜了一口。

滋味清爽，帶著淡淡的鮮甜氣息，一口下去，感覺早起的一切疲憊都被一掃而空。

君九凝隨口道：“這羹不錯，明日也送一碗過來吧。”

她又喝了一勺，卻感覺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被她吸到口腔中來了。

但君九凝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把這東西從嘴里拿出來——畢竟她這宮里，眼下最多的應該就是那些無孔不入的暗衛。

君九凝將那顆小小的硬物藏在舌頭底下，將那碗莼菜羹端起來，豪放地一飲而盡用帕子輕拭了兩下嘴唇之后站起來，懶懶地道：“本公主累了，你們把東西撤了，我要歇息一會兒。”

有宮女來扶她回房歇息，君九凝坐在床沿上，阻止了要替她脫鞋襪的宮女，皺眉道：“你下去吧，我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也別讓旁人來打擾我。”

那宮女神色有些唯諾，但還是乖乖聽命，沒再亂動，輕輕退出房間，還把房門給帶上了。

君九凝隨便地將鞋子蹬掉翻身上床，從懷中掏出一張絲巾，然后把已經在嘴里含了許久的那顆小硬物取了出來。

用帕子擦拭趕緊之后，君九凝也不敢太大動作，就側躺著，小心翼翼地捏著這顆鐵球四處打量。

看了一會兒之后，君九凝忽然捏了一下這個小球，圓潤的小鐵球頓時被分成兩半，里面夾著一張極其極其小的紙條，卷的很嚴實，君九凝預估了一下，大概還不到二指寬，二指長。

君九凝將小鐵球扔到一邊，開始動手去拆那個紙條卷。

但她剛展開了一半，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了動靜。

君九凝頓時把已經展開了一半的紙條卷子揉吧揉吧，塞進袖子里。

房門被吱呀一聲打開，君九凝聽見一道熟悉的低沉聲音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另外一道聲音是怯懦的女聲，君九凝聽出她就是跟著自己回來的那個宮女。

“殿下，公主剛回來。”

是慕云。

君九凝條件反射般地渾身緊繃了起來，雙眼緊緊閉上，很沒有安全感的抓著自己的袖子，試圖讓自己整個人都鉆進被子里去。

慕云的腳步聲仿佛是一把鼓槌，一下一下的敲著她心里那面可以稱之為“恐懼”的大鼓。

若是這面大鼓還有另外一個屬性，那大概還可以被稱為“屈辱”。

君九凝討厭被強迫，但慕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她行夫妻之事！

而且她反抗得越狠，慕云便折磨得她越狠。

幾個月下來，君九凝倒也發現，不與慕云交流、不理會、就算他就在自己的面前也當沒看見，是對付慕云最好的辦法。

反正少不了一頓收拾，她當個死人，會比當個憤怒的活人更能惹怒慕云。

腳步聲在床前停了下來，君九凝盡量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仿佛陷入深度睡眠。

但慕云醫術卓越，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她在裝睡。

“君九凝，起來。”

君九凝一動不動，甚至打了個小小的酣。

慕云臉色不怎么好看，他干脆上手去抓君九凝的腿，想把她從被窩里拉出來。

但是君九凝隨便他拉，就是不睜開眼，整個人仿佛一個失去靈魂的布娃娃，隨便慕云擺動，就是不給他任何的反應。

但慕云的眉頭皺得很近，仿佛是有什么要緊事。

他見君九凝不愿意睜開眼看他一眼，便道：“公主，現在并非賭氣的時候，聽說你父親的病情……加重了。”

文帝出事兒了？君九凝頓時睜開了眼，兩條眉頭幾乎是立刻就擰了起來。

“你什么意思？”君九凝厲聲問道，“你對我父皇下了什么毒手？！”

慕云被她這句話傷到，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簡直氣得想笑。

這一大早的，他從那么遠的地方趕回來，竟然只是為了聽君九凝的一番數落。

而且這通數落，原來根本就不需要他負責。

慕云冷笑一聲：“是不是不管是你的父親還是你的弟弟，還是你的朋友，只要他們出了事，你就覺得是我干的？君九凝，我沒有那么閑，也沒有那么不通人性。”

“你和我談人性二字？”君九凝不由得仰頭大笑，但那笑只是一種發泄。

慕云臉色更難看了。

君九凝抬手，伸出食指點著慕云的胸口處，一字一句地道：“欺師滅祖、撕毀協議、強制猥褻，也就是你生在了這個時代，否則……”

她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笑容：“你這種人，別想活得這么自在。”

慕云去抓她的手指，君九凝卻將右手一甩，方才那個她還沒來得及看的小紙條頓時從袖子里飛了出來。

慕云何其眼尖，瞬間便發現了這個紙條。

君九凝連忙蹲下身去撿，可惜慕云速度更快她一步，手長腳長的，一下就搶到了。

慕云捏著那個小紙團，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

當他完完整整地將那張紙條看完之后，慕云已經變得面無表情，手上內力一激，紙條頓時化為紛紛揚揚的雪片。

“君九凝，你想走？”

“我告訴你，這輩子，你都必須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