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講,正常人一生中都碰不上什么自然災(zāi)害。
但人點(diǎn)背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縫,時辰在喪失意識之前腦子里的最后一句話就是:“死定了。”
然后,徹底被暴雨沖刷下來的泥土石流掩埋。
夏末時期的強(qiáng)降雨,西南地區(qū)多方引發(fā)的洪災(zāi)泥石流等,各地人員也全體出動,一同與自然抗?fàn)帯?
同那些在暴雨中被沖刷下去的物體一起,時辰被埋在了山下,從上百米高的山上翻下來,人早被從車?yán)锼Τ鋈ィ殡S著泥漿,不知被沖向哪里。
這雨不知道下了多久,等時辰恢復(fù)了意識,耳邊已經(jīng)沒了雨聲。他先是好奇,不知道自己死沒死。聽說人死了是不會感受到痛苦的,所以他嘗試下活動活動身體,要是疼那就是沒死。
但遺憾的是,他不僅睜不開眼睛,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他的世界此刻一片混沌,周圍異常安靜,不知道是在哪,也感受不到身體的分量,像是在懸浮著。
應(yīng)該是死了。
他得出這樣一個荒謬的結(jié)論。
沒想到活了二十多年,會死的這么突然。
他先是后悔昨晚的放縱,不應(yīng)該喝多了酒,導(dǎo)致今天睡過頭起晚了。不然但凡早一會開車下來,應(yīng)該也趕不上泥石流。
又開始心疼自己新買的車,可惜了,剛買不到兩月,就這么陪著自己廢了。
慢慢地,又想起了他爸媽。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能不能碰見他們,是在閻王殿呢?還是在天堂呢?
話又說來,真有閻王殿或者天堂嗎?
有黑白無常嗎?有的話怎么還不來接他?他還挺想見見他們長什么樣子的。
又想起來自己在學(xué)校的事,快開學(xué)了,自己就這么突然死了,開學(xué)教師報到去不了,不知道學(xué)校那邊怎么處理。不過比起這個,他又想起來今晚訂的航班,也不一定是今晚了,反正肯定錯過了。
越想越亂,全亂了。
思緒越來越混沌,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周圍一片黑暗,他開始感到恐慌,他覺得自己沒死,但應(yīng)該在等死,不甘心,想喊人,可張不開口,只能在心底著急。又覺得自己死了,可是感覺過了很久,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見,感覺自己是一縷輕煙,虛無縹緲。
他還是覺得,自己死的太突然了。
突然的讓他不甘心。
正覺著,他忽然察覺到耳邊微癢,有風(fēng)。又覺得身體暖暖的,像被太陽照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到身體里血液地流失,仿佛要流向某個地方,可惜他還是什么都看不見,聽不見,對現(xiàn)在的一切都很陌生。
他想,可能這是死亡的流程吧。就像當(dāng)初去學(xué)校面試一樣,該走的流程走完,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吱吱。”
“吱吱。”
有聲音!他能聽到!
可這是什么聲音?不像動物發(fā)出的,但也不能是植物吧。
啊,怎么人都死了還要動腦子啊。
“吱吱。”
又一聲。像是在剝開什么東西似的,動作輕柔,卻又迫不及待。
“唉。”
他倏而聽到一聲嘆息,聲音很輕,但他確定不是幻聽。
在寂靜的空間里,這聲嘆息他聽的很清楚,像是沉睡中被人叫醒時的無奈,感覺不太情愿。
他正想著,耳邊的聲音被放大,嗖的一聲,他聽到了風(fēng)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他好像,在去往很高的地方。難道是天堂?天堂的路是這么走的嗎?
他正琢磨著,突然察覺到身體內(nèi)流竄著一絲絲暖意,像是什么東西在他身體里游走。
“咔嚓,咔嚓。”
好像是掰骨頭的聲音。
他聽得毛骨悚然,轉(zhuǎn)過來一想,我人都死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咔嚓,咔嚓。”
聲音沒停,離自己很近,他忍不住好奇,下意識想睜眼,白光闖進(jìn)他的視線,一時間無法適應(yīng),眼皮動了好幾次,好容易抬起來,等視線清晰,他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
喉嚨地滾動讓他感覺到疼痛,渾身無力,并且身體四處后知后覺傳來的疼痛,這些好像在提醒他這條命還沒死透。
不過,也快了吧。
他抬不起頭,只能在僅有的視線范圍內(nèi)在四處看看。
不知道有多高,反正在他的視角看上去挺高的。視線往下看,他看到自己胸腔處有根手腕粗的樹枝,光禿禿的,沒有葉子,但上面有紅色的液體,好像是他的血。
還是說不出話來,手也抬不起來,無法拿出自己的手機(jī)求救。
他感受到陽光照在皮膚上的溫度,可體內(nèi)卻又覺得冷,這是失血過多引起來的,但他又不頭暈,他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順著枝杈的方向,一滴一滴地落下。
“嘀嗒,嘀嗒。”
他感受到周身在劇烈地晃動,仿佛有什么東西要沖出地面。
他想:“不會又趕上地震了吧,夠倒霉的。”
倏而感到一陣抽痛,有什么東西從他體內(nèi)猛的抽離,他下意識低頭,看到自己胸腔處有個腕口大的窟窿,剛才插在這里的樹枝不見了,痛感蔓延至大腦,周身晃動依舊。
他好像仍在半空,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支撐著。
他腦子里忍不住悲鳴:“我上輩子是作了什么孽,死前還要遭這么多罪……”
忽然力道消失,他感覺到身體快速往下墜。
難道要摔死了嗎。
出乎意料的,他感受到一片柔軟,在身下,好像是草地,軟軟的,還帶著雨水的濕度。
“簌簌。”
他睜著眼,但懶得轉(zhuǎn)頭看耳邊的動靜,他突然很想要個痛快,要死早點(diǎn)死,好歹能結(jié)束這糟心的困境。
“唉。”
又是一聲嘆息,更清楚了,就在他身旁,距離很近。
他還是沒忍住,忍著疼痛側(cè)頭看了看,看到了一個半蹲著的人。
再細(xì)看,是個女人。面白如紙,唇紅如血,瞳孔幽深,長眉入鬢,披散著頭發(fā),因?yàn)榘攵字^發(fā)顯得很長,已經(jīng)接觸到了草地。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時辰瞪著眼睛,視線往下,看到了她的著裝,很奇怪,一看就不是現(xiàn)代人穿的。
這什么?他碰見鬼了?黑白無常?
對方抬起一只手,從他的頭頂輕輕撫過。
剎那間,時辰感覺到一絲溫暖,有什么東西,正在他體內(nèi)釋放能量。
女人站了起來,往四處看了看,過后,又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可否起來?”
鬼就是鬼,說話都帶著一絲涼氣。
時辰聽她的話,慢慢地直起身子,他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了。
他想:“終于死透了。”
他坐在地上,先是看了看自己,四肢健全,胸前的窟窿也不見了,衣裳還很干凈,真是不可思議。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誒?!是熱的?!不是說人死了之后都冷嗖嗖的嗎?怎么跟說的不一樣?
他抬頭,跟女人的視線撞上,她的瞳孔顏色很黑,像化不開的墨。
“你……你是鬼嗎?”
“嗯?”
“閻王?”
“……”
“總不能是天使吧……”
她又半蹲下身子,這時候時辰才注意到,她穿的貌似是石榴裙,水青色,上等的料子。
是個有錢的女鬼。
有錢的女鬼則幽幽開口:“你沒死。”
?!
時辰感覺自己的心臟快承受不住了。
搞什么?!都被摔下山底下了!都被戳了個大窟窿……
大窟窿?哦對!大窟窿沒了,那剛剛怎么回事?
啊,不會是做噩夢呢吧?這么離譜且不符合邏輯的事情,做夢呢吧!
就說怎么可能會趕上山體滑坡這種倒霉催的事情!肯定是做夢!喝酒誤事喝酒誤事!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于是,“有錢的女鬼”在看著時辰的面部表情由震驚到不可思議再到恍然大悟再到悔不當(dāng)初,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樣,之后,他又躺下了,還閉上了眼睛。
“……”
有病。
“你躺下作甚?”
“女鬼”再度開口,時辰?jīng)]睜眼,但還是回話:“等睡醒。”
“什么?”
“我一定是在做夢。”
“呵。”
他聽到她笑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身體涼嗖嗖的。
突然感覺到胸腔一處震痛,他猛的睜開眼睛,一陣咳嗽。
“人在夢中,是察覺不到痛的,可清醒了?”
不是做夢……
不能吧,難道自己真碰見鬼了?!
他突然驚起一身冷汗,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地開口:“你,你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要我?guī)湍銌幔俊?
“唉。”
這個嘆息聲,原來之前兩次也是她,難道是自己打擾了她的安眠?可他也不是故意的,純屬無心之失。
“我也沒死。”
?!
“啊?”
她說這話讓時辰不知道怎么接了。自己沒死,她也沒死,那她是什么東西?!
荒郊野嶺,她剛剛一揮手貌似還救了自己,什么鬼啊?妖怪嗎?
“你是,妖……怪?”
她直起身子,滿意地笑了笑:“不錯,孺子可教。”
“!!!”
時辰猛的竄起來,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清晰的疼痛從臉頰蔓延,疼的生理性眼淚都冒出來了,這么疼,確定不是做夢。
“你,我……你找我,有,有事嗎?”
女妖怪和善地笑了笑:“非也,非也。是你,來找我。”
“啊?”
***
時辰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活動之后,逐漸接受并認(rèn)同自己碰上了妖怪的事實(shí),他甚至還用“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來安慰自己。
心理建設(shè)做完,他問女妖自己能不能走,她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時辰本來想往反方向走,但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不想死,便跟在我身后。”
時辰打了個冷顫,從草地上站起來,不聲不響地跟在她身后。
接連下了幾天暴雨,山路基本上都被毀了,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
回去時他找到了他的車,卡在山腰的歪脖子樹上,車子一看就不能用了,不過他的證件什么的都在車?yán)铮孟朕k法拿出來。
身后沒了動靜,桑榆轉(zhuǎn)身,順著時辰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個黑色的鐵盒子懸在半山腰上。
“你要那盒子作甚?”
時辰側(cè)目,給她解釋:“這不是盒子,這是我的車。”
他看著她,略帶試探性地開口:“那個……你,能幫個忙把它放下來嗎?”
桑榆似笑非笑:“我為什么要幫你?”
時辰語塞,沒有過跟妖怪溝通的經(jīng)驗(yàn),還是個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妖怪。
算了,還是現(xiàn)實(shí)點(diǎn),大不了就是惹惱了人家被殺了。
他吐出一口氣:“是這樣的,我的手機(jī)丟了,我的證件呢都在車?yán)铮€有錢,沒有這些東西,咱們就這么出去也會很麻煩的。”
他接著又說了句:“你應(yīng)該也不想一出去就招惹麻煩吧?”
桑榆雖是妖,但她已然猜到如今這世道是今非昔比,她沉睡數(shù)百年,驀然蘇醒,總歸要有個適應(yīng)過程,這個男人瞧著倒不像是不知好歹之輩,也罷,舉手之勞而已。
她抬起一只手,輕輕一揮,那棵歪脖子樹就跟活了一樣,枝杈開始延伸,竟將車子牢牢纏住,又穩(wěn)穩(wěn)地將車子放到時辰面前,整個過程不過兩三秒,跟變魔術(shù)一樣。
不,比變魔術(shù)還神奇。
時辰暗自感嘆,真遇見妖怪了。
他眨了下眼,禮貌性開口:“謝謝。”
她收了手,那些枝杈便都沒了。
還好他習(xí)慣把一些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行李箱里,行李箱上了鎖,打開后里面的東西都完好無損。
果然,一分價錢一分貨,下次還買這家的行李箱。
他拿了證件和錢包,拿了幾件衣服裝進(jìn)登山包里背上,然后把行李箱放回車?yán)铩?
做完這些再一抬頭,視線一下子跟桑榆撞上,他擠出一個笑臉:“我叫時辰,你……你叫什么?”
其實(shí)他想問你有沒有名字,不過又一想,人家活了幾百年,怎么可能沒名字呢。
“你可稱我為,桑榆。”
“桑榆?桑榆非晚的桑榆嗎?”
她笑了笑,意思是:對。
“你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就是十二時辰的時辰。”
桑榆了然,又繼續(xù)往前走。
時辰下意識地跟上,走了一會兒又反應(yīng)過來不對,她剛剛說是自己來找她,其實(shí)當(dāng)時懵懵的沒搞懂,但看她一副目無旁測的樣子,也不好再問。
可是從這里徒步走出去,要走很久,還沒出山,天已經(jīng)黑了,山里夜間氣溫低,好在他剛才從行李箱里拿出來兩件外套。
他看著身前的桑榆,她的姿態(tài)十分端正,即使在走路,身子依然挺拔,就連墜在腰后的發(fā)絲都未曾顯亂。
更像女鬼了。
“那個,”太久沒說話,嗓子有點(diǎn)啞,他清了清嗓子,“你冷不冷,要穿外套嗎?”
桑榆側(cè)身,看著他手上那件白色外套,淡淡地說了句:“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吧。”
說完又繼續(xù)往前走。
時辰也就禮貌性問一句,見她不要,就把外套穿在自己前面,前后兩件外套,擋著夜間的山風(fēng)。
出了山,外面的路就好走了,時辰倒是記得回去的路,順著路標(biāo)一直走,只要到了收費(fèi)站就好說了。
不過,他又清了清嗓子,試探性發(fā)問:“你,是要下山嗎?”
桑榆再度轉(zhuǎn)身,時辰身材頎長,走了一下午,面色疲倦,又吹了一路的冷風(fēng),顯得頭發(fā)亂糟糟的,實(shí)屬不美觀。
“好容易出來,自然要出去透透氣,怎么,你不愿意嗎?”
荒郊野嶺,夜半三更,一個長發(fā)女妖迤迤然地暗示你愿不愿意讓她跟著你。
時辰當(dāng)然不想,但他也不傻,知道拒絕了對方肯定翻臉,雖然現(xiàn)在是一副極好相處的樣子,可誰讓人家是妖怪呢。
他撐起嘴角:“愿意,愿意。”
兩人一直走,走到收費(fèi)站,時辰主動跟當(dāng)值人員說明情況,對方問起二人關(guān)系,他心里打了個磕絆,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
“他是我兄長。”
泠泠女聲,溫緩和善,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到桑榆的瞳孔顏色變了變,待細(xì)看,又成了濃墨色。
桑榆的怪異并沒有引起工作人員的懷疑,他很快聯(lián)系了就近的交警,剛好可以將他們兩個送回附近的酒店。
時辰再三感謝,等交警駕車趕來,他帶著桑榆一同上了車。
路上交警問起他們怎么在現(xiàn)在才出山,時辰其實(shí)很想找人說一說他這一下午的遭遇,但又怕被人當(dāng)成精神病,還是隨便扯了個慌,就這么不咸不淡地掩蓋了過去。
到了酒店,二人下車,臨走前時辰再度向交警表示謝意,可惜人家不肯收錢,沒辦法,他只能在心里琢磨要不過兩天給人送個錦旗。
在酒店辦入住,桑榆肯定沒身份證,不過好在他有,但這樣的話他們兩個只能開一間房。
前臺人員也沒多問,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登記完入住信息就給了他房卡。
時辰手機(jī)不知道丟哪了,也沒有備用機(jī),回來的路上也只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心里估摸著自己出事那天的日期,到現(xiàn)在,竟然只過去了三天。
“你……你先看會兒電視,我去洗個澡。”
桑榆頷首,沒一會兒,時辰去而復(fù)返,幫她把電視機(jī)打開,調(diào)了個當(dāng)?shù)氐碾娨曨l道,又把遙控放下直接拿好衣服去洗澡了。
桑榆未置一詞,在沙發(fā)上坐下來盯著所謂的電視看了看,等時辰洗完澡出來,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端坐著,十分安靜。
客廳里只有電視機(jī)放出來的聲音,他悄悄看了看她的臉,對方十分沉靜,一雙眼眸盯著電視屏幕,不喜不怒。
“咳,你洗澡嗎?”
她未動,眼睛仍看著電視,泠泠開口:“你先安睡吧。”
時辰未再多言,進(jìn)了自己房間,躺在床上,本以為會很困,畢竟走了一下午路,但真放松下來,腦子卻十分清醒。
他想著,明天要先去買個手機(jī),補(bǔ)辦電話卡,然后跟車險公司聯(lián)系下,畢竟新買的車,就這么廢了實(shí)在可惜。還要記得買回西安的機(jī)票,不過這個不著急,要不要去趟醫(yī)院呢?畢竟從山上摔了下去,去醫(yī)院做個檢查看看有沒有事,還有那個女妖……
雖然距離他上次躺在床上一覺睡到天亮只隔了兩天,可等他再醒過來,竟會感到陌生,像是很久沒有在床上睡醒一樣。
他在床上躺了會,等睡意徹底散去,從床上起身出門。
出人意料的,桑榆仍端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像尊玉雕。
一夜沒睡?這么有精神啊。
“你醒了。”
她并未回頭看他,只憑聲音判斷。
“嗷,早上好。”
時辰下意識地用現(xiàn)代人思維同她打了聲招呼,等反應(yīng)過來她可能不太懂的時候,桑榆已經(jīng)把電視關(guān)了。
她直起身,雙手疊放在腹前,直面著他:“去梳洗吧,陪我出去一趟。”
他沒反應(yīng)過來:“去哪?”
“置辦幾身你們這里的衣服。”
“嗷。”他點(diǎn)點(diǎn)頭,想去洗漱,又想到自己今天有很多事做,決定還是要把話說清楚:“那個,我今天還有事情要處理,所以……”
她看著他,不喜不怒,靜默地等待著他話里的下文。
“我可以給你一些現(xiàn)金,你要不要先自己去買衣服?”
“呵,”她笑出了聲,“我自己?你覺得我知道賣衣服的在哪嗎?”
時辰:“……”
明明覺得是她有求于人,偏偏又說的理直氣壯,真是讓人不舒服。
“那,你要不先跟我出去,我是真有要緊事,我向你保證,等我處理完事情,馬上陪你去買衣服,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行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意思是:可以。
時辰馬上去洗漱,在酒店餐廳里吃了點(diǎn)早餐,昨天回來的太晚,都沒想到要吃東西,今天早上還是給餓醒的。
桑榆坐在他對面,仍是穿著那件上好的,水青色石榴裙,好在西南這個時節(jié)的溫度不低,她這身穿著雖然稀奇但也算合理,二十一世紀(jì)的人們別的不行,思想接受程度倒是十分拔高。
去手機(jī)店買了部新手機(jī),又補(bǔ)辦了手機(jī)卡,當(dāng)即打了車險公司電話,向?qū)Ψ秸f明自己這邊情況,看看能不能給報銷,好在對方為人還不錯,聽他說了個大概,就表示會向公司上報,到時候該調(diào)查調(diào)查,該走程序走程序,報銷問題不大。
時辰松了口氣,處理完這些,他又想起來桑榆,她此時正端坐在休息區(qū)的椅子上,一身水青色石榴裙,同周圍人格格不入。
晾了一個百年女妖兩個多小時,想想還挺不可思議的。
他走到她身前:“走吧,帶你去買衣服。”
時辰叫了輛車,帶著桑榆去了本地最大的商場。
他自從成年后就沒陪人逛過街,更別說妖了,也不知道妖的審美是什么樣的。
一進(jìn)女裝區(qū),桑榆便徑直往里走,偶爾也會側(cè)目瞧瞧周邊的衣服,可惜沒有能入她眼的。
時辰已經(jīng)做好了要陪她逛一天的準(zhǔn)備了,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臉坦然接受現(xiàn)狀的樣子。
“這家吧。”
聞聲望眼看去,是一家裙裝店,時辰對女裝根本就不懂,桑榆一進(jìn)去他就讓服務(wù)員把店里最好最適合眼前這位女士的衣服拿過來。
服務(wù)員看時辰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又看向桑榆,心里對兩人的關(guān)系有了猜測,立刻心領(lǐng)神會。
她溫柔地詢問桑榆的購買需求,桑榆未曾搭理她,只是走到一件青色雪紡飄袖連衣裙面前,泠泠開口道:“我能試一下嗎?”
服務(wù)員哪能說不,十分熱情地幫她把衣服拿下來,親自帶她去更衣室,又在她換衣服的間隙給時辰倒了杯果汁。
桑榆換衣服倒是快,她走到全身鏡前看了看,似乎很滿意。
時辰坐在沙發(fā)上看她:“還挺適合你的。”
她并未轉(zhuǎn)身,只淡淡說了句:“那是自然。”
時辰看向她的腳,她之前一直穿著石榴裙,裙邊及地,并不清楚她有沒有穿鞋,此時看到她光著腳,一雙潔白的玉足赫然在目。
時辰看了看店里,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適合這件衣服的鞋子。
桑榆低頭看向自己的腳,生于大地,長于大地,她倒是不介意光著腳,不過看著周圍的人,這里的穿衣風(fēng)俗明顯同她那個時期的不同。
服務(wù)員很快拿來一雙鞋子給她穿上,是一雙尖頭水藍(lán)色鑲鉆的細(xì)高跟鞋,鞋跟不算太高,她穿著有些不大習(xí)慣,走路不太穩(wěn),時辰出于禮貌扶了下她,等她慢慢適應(yīng)便收了手。
服務(wù)員見縫插針地夸桑榆眼光好,說這衣服鞋子怎么怎么適合她,反正都是些贊美之詞。
桑榆仍是不喜不怒,只是在鏡子面前走了兩步,時辰直覺她應(yīng)該很滿意這身裝扮。
他問:“怎么樣,還要不要挑別的?”
這回桑榆倒是回了,不過是對服務(wù)員說:“照著這類款式,把你店里的衣服鞋子都拿出來。”
服務(wù)員聽此喜不自禁,嘴上連連說好,人已經(jīng)開始去拿衣服了。
一家店逛完,桑榆穿著新衣服出來,身后的時辰兩手各自提溜著兩三個包裝禮袋,慢悠悠地跟著她。
走了沒一會兒,桑榆又停了下來。時辰以為她又看中了什么衣服,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在看一家首飾店。
沒兩秒,桑榆進(jìn)店了。
時辰認(rèn)命地跟在她身后,進(jìn)了店麻溜地找地方坐下,讓服務(wù)員給她介紹店里的首飾。
桑榆尤愛頭飾,她的頭發(fā)很長,直起身的時候發(fā)尾一直蔓延到她的膝彎處。
她挑選好一根玉色長簪,照著鏡子將自己的頭發(fā)簪好,只留了兩鬢間的碎發(fā),這般看去又覺得她漂亮了幾分。
就連時辰這種對美色不甚上心的人都不由暗自感嘆這女妖的確漂亮。
等她選完,時辰痛快地去收銀臺刷卡結(jié)賬。
如他所料,即便是妖怪,只要逛起街來,至少都是兩小時起步。
等從商場出來,已經(jīng)快一點(diǎn)了,時辰餓的前胸貼后背,看了看桑榆,只覺得對方神清氣爽,看不出絲毫疲憊。
他心里暗自感嘆妖怪的身體素質(zhì)強(qiáng)大,嘴上問她:“要吃東西嗎,我餓了。”
可能是看在時辰給她買了一堆東西的份上,桑榆很爽快地點(diǎn)點(diǎn)頭,并示意他帶路。
兩人出了商場就近去了家高檔餐廳,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他便示意服務(wù)員過來點(diǎn)餐。
時辰看了看菜單,點(diǎn)了幾個自己想吃的菜,又抬頭看向?qū)γ娑俗纳S埽瑔査骸澳阋灰纯从袥]有你想吃的?”
雖然據(jù)他這一天的觀察下來,這個女妖應(yīng)該不需要吃東西。
果然,她搖了搖頭,表示不用。
飯菜很快上齊,服務(wù)員給了兩雙碗筷,但吃東西的只有時辰一人。
桑榆不吃東西,也不說話,她的頭發(fā)被簪子簪住,留下兩鬢的碎發(fā),顯得她的臉很小,但是她的眼眸細(xì)長,要說像洋娃娃那般精致又覺得不符合,反正就是覺得漂亮,再就是美。
時辰被盯得不太自在,他其實(shí)是個偏內(nèi)向的人,只要別人不找他,他一般也不會主動搭話。但是桑榆的存在感太強(qiáng),尤其,他還時刻提醒自己對方是個百年女妖。
于是他開始沒話找話。
“你真的不吃嗎,這邊的飯菜還挺有特色的,你要不嘗嘗?”
她淡淡開口:“不了,我不用吃東西。”
“嗷。”
他吃了一口酥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對了,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桑榆看著他,嘴角揚(yáng)起一抹細(xì)微的笑,示意他問。
“你,什么時候回去啊?”
“嗯?”
“或者說直白點(diǎn),你,你不會一直跟著我吧?”
“呵,”她笑出了聲,瞳孔幽深,笑意很淺,“我跟著你,于此時的你而言,是幸事。”
“怎么講?”
“你還記得昨日你醒來時的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嗎。”
時辰想起昨天的他,那簡直可以用坐過山車來形容,一會覺得死了一會覺得活了一會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見時辰?jīng)]理解她的意思,她便多了分耐心給他講解:“昨日的你,本該是要死的,不過碰上了我,我便用我的修為救了你。”
時辰:“!!!”
一個妖怪用自己的修為救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天下可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
他緩了會兒,很聰明地問:“你這么做,是有什么條件嗎?”
桑榆抿唇一笑:“你可知長安。”
他喝了口果汁,說:“知道。”
中國古都之首,現(xiàn)在的西安,他現(xiàn)在就在那邊工作,他可太熟悉了。
桑榆看著窗外,彼時正值午后,陽光充足,透過窗戶,光照在她身上,這次時辰看清了她的瞳孔,是暗暗的綠色。
她偏過頭來,避開光線,瞳孔顏色又變成了濃墨色。
“我需要回一趟長安。”
桑榆雖只出來一天,但很顯然,她已經(jīng)意識到現(xiàn)代社會同她所在的朝代有很大不同,不然她也不會一直跟著時辰,還讓他帶自己買衣服。
時辰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可以,似乎他這副百依百順的模樣讓桑榆覺得稀奇,她泠泠開口:“你倒是不怕我。”
他嘴里剛吃進(jìn)口米飯,被她這句話問的有點(diǎn)懵,米飯含在嘴里,他默默咽下去,擠出一個老實(shí)巴交的笑臉:“你好歹救了我,應(yīng)該跟傳統(tǒng)意義上的妖怪不一樣……吧?”
桑榆細(xì)微地笑了笑,沒點(diǎn)頭也沒搖頭,又將目光移向窗外。
氣氛就這么冷了下來,時辰又扒拉了幾口飯,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去前臺結(jié)完賬,又問桑榆還有沒有要買的,桑榆搖頭,他就叫了輛車帶二人回了酒店。
退下,讓朕來
【實(shí)體書已出版】沈棠在發(fā)配路上醒來,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很不科學(xué)。天降神石,百國相爭。文凝文心,出口成真。武聚武膽,劈山斷海。她以為的小白臉,一句“橫槍躍馬”,下一秒甲胄附身,長槍在手,一人成軍,千軍萬馬能殺個七進(jìn)七出!她眼里的癆病鬼,口念“星羅棋布”,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排兵布陣,信手拈來!這TM都不能算不科學(xué)了!分明是科學(xué)的棺材板被神學(xué)釘死了!而她——“主公,北郡大旱,您要不哭一哭?”沈棠:“……”“主公,南州洪澇,您要不多笑笑?”沈棠:“……”————————看著被她干掉的十大碗米飯,比臉干凈的口袋,以及一群嗷嗷待哺、不懷好意、整天惹是生非的村民,疑似飯桶轉(zhuǎn)世、真·靈魂畫手的村長沈棠,不得不放棄心愛的畫筆,被迫走上應(yīng)聘諸侯之路。PS:已完結(jié)種田爭霸文《女帝直播攻略》,休閑慢穿大佬文《大佬退休之后》。
全球貶值,我穿回來后帶飛全家!
“給你十塊錢,離開我兒子!”沈慈:您沒事吧?!沈慈兢兢業(yè)業(yè)熬到退休,卻不想意外帶著退休工資卡重生回到自己20歲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瘋了,全球物價貶值了一萬倍!兩塊錢就可以買到最新款頂配的蘋果手機(jī);瓏城市中心的大平層不過幾千塊;幾萬塊就可以躋身福布斯華夏富豪榜百強(qiáng)!沈慈覺得自己也瘋了,因?yàn)樗l(fā)現(xiàn)自己的銀行卡跟著自己一起穿回來了,里面不但有自己辛苦半輩子攢下來的養(yǎng)老錢和棺材本,每月的退休工資竟然還會準(zhǔn)時打到卡里。20歲的她一下子就成了億萬富婆!——母親沒苦硬吃閑不住非要工作?她直接買下一百套房讓母親成了包租婆,天天收租。小演員妹妹遭遇帶資咖換角?她搖身一變成了投資人,讓妹妹從女六變大女主,請最紅的男演員給她做配!弟弟向往職業(yè)電競,進(jìn)隊(duì)兩年卻只能當(dāng)替補(bǔ)?她大手一揮買下整個團(tuán)隊(duì),只為弟弟圓夢,登上世界舞臺!樓盤老板、當(dāng)紅小生、電競主理人都說:沒辦法,她給的實(shí)在是太多了!沈慈這一世沒有別的期許,一心只想帶全家起飛!可周圍總有一群鶯鶯燕燕花枝招展的俊男帥哥跟她表白求愛。沈慈:我只談戀愛,不談愛情。
盛世醫(yī)妃
古言新文《皇城第一嬌》求關(guān)注求收藏~【甜寵】【虐渣】【爽文】繼《盛世嫡妃》、《盛世謀臣》之后,盛世三部曲之三——《盛世醫(yī)妃》幸運(yùn)的人有相同的幸運(yùn),倒霉的人卻各有各的倒霉。他是生父不詳?shù)墓硌凼雷樱巧四傅膰Ы稹K蝗┏堑娜宋窇窒訔墸桓感炙鶙夒[居鄉(xiāng)野。——既然我們都這么倒霉,不如相約一起禍害世間吧?南宮墨,名震亞洲的“千面妖女”,一時走背運(yùn)被個菜鳥引爆炸藥,死得轟轟烈烈。再睜開眼,成為了大夏皇朝楚國公府嫡女。隱居鄉(xiāng)野,采采藥,殺殺人,沒事的時候打師傅。原本以為會一直逍遙自在下去,直到一張不輸于她的賜婚圣旨從天而降......奉旨出閣,明里菩薩,暗里修羅,朝堂江湖來去自由。只是...后面跟著個冷臉面癱是怎么回事?!********——靖江郡王世子妃問:夫君,有人謗我、辱我、輕我、笑我、欺我、賤我,當(dāng)如何處治乎?——世子曰:你且揍他,扁他,踢他,踹他,拿針戳他。若再不行,我替你宰了他!*******So:這是一個面癱冷酷腹黑男vs偽善奸詐神醫(yī)女結(jié)伴禍害人間的故事!!
我曝光前世驚炸全網(wǎng)
【甜燃爽+雙瘋批+非遺傳承+家國大義】夜挽瀾的身體被穿了,穿越者將她的生活變得烏煙瘴氣后甩手走人,她終于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掌控權(quán),卻又被困在同一天無限循環(huán)999年。無論她做什么事情,一切都會重來,被逼成了一個掌控?zé)o數(shù)技能的瘋子。脫離循環(huán)那天,面對殘局,所有人都笑她回天無力,直到她的前世今生無意被曝光——夜挽瀾從十丈高處輕功躍下,毫發(fā)無損有人解釋:她吊了威亞夜挽瀾一曲《破陣樂》,有死無傷有人辯白:都是后期特效夜挽瀾再現(xiàn)太乙神針,妙手回春有人掩飾:提前寫好的劇本此后,失落百年的武學(xué)秘法、緙絲技術(shù)、戲曲文藝重現(xiàn)于世……為她瘋狂找借口的大佬們:……能不能收斂點(diǎn)?他們快編不下去了!·夜挽瀾忽然發(fā)現(xiàn)她能聽到古董的交談,不經(jīng)意間掌握了古今中外的八卦。【絕對沒人知道,天啟大典在鳳元寶塔下埋著】次日,華夏典籍天啟大典問世。【我可是寧太祖的佩劍,我不會說太祖的寶藏在哪兒】隔天,國際新聞報道寧太祖寶藏被發(fā)現(xiàn)。后知后覺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古董們:???夜挽瀾伸出手:我?guī)銈兓丶摇の疑裰莨鍖殻K歸華夏新的時代,她是唯一的炬火他以生命為賭,賭一個有她的神州盛世
驚!天降老公竟是首富
許南歌結(jié)婚了,她自己卻不知道,從天而降的老公竟還是首富!一個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從小摸爬滾打,苦苦求生。一個是天之驕子,高高在上。兩人地位天差地別,眾人等著許南歌被掃地出門,可等著等著,卻只等來了首富的一條朋友圈:“老婆,可不可以不離婚?”眾:??【女強(qiáng),馬甲,霸總,強(qiáng)強(qiáng)對決,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