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仙境，仙云繚繞。

“此花非蓬萊所屬，必招禍患。”

“從這枝葉高度，葉子形狀，果實的色澤，依我所看，八成是個人間山楂。”

“不論這是個什么東西，這個丑樣子也實在不像是我們蓬萊境能生長出來的，怕是什么妖怪或者毒草來的吧？”

靈鳶揉揉眼睛，從包裹著她的花瓣中跌落下來，膝蓋撞在地面上，激起微小的疼痛，讓她忽然便有了實感。

圍著她的幾人均后退了一步，唯有面前那人連衣襟都沒有顫動。靈鳶聽其他幾人在旁小聲嘀咕，大意無非便是此地可是高貴清凈的天庭，天庭生不出自己這般的花來。

這可真是少見多怪。靈鳶生而有靈，不用其他人教導便自然而然懂他們在說什么，聞言撇了撇嘴，琢磨著如何從這群聒噪的人身邊逃開，目光卻被眼前仙人那如煙如云的衣袍吸引，她抬起頭，只見縷縷的仙光在他周身不斷游弋，待看清那人容貌，便整個人如墜云霧之中，再也沒了丁點要跑的念頭。

按這幾位仙人的說法，靈鳶這才是剛剛在天界仙境出生，沒料到睜開眼第一眼瞧見的人便是如此驚艷舉世。仙人有著她從未見過的俊美仙姿，似乎早已習慣被人盯著，被靈鳶注視了許久也沒有反應。靈鳶期期艾艾想要靠前，哪知他忽然閃身離去，不一會兒又返了回來，遞給她一件東西。

瑩白如玉的手掌上，一粒金丹閃閃發亮，面前那玉面俊容，凝霞長發的青衣仙人淡淡道：“吃了它，我就讓你留下來，可好？”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仙人們止住議論，一齊望向兩人。

靈鳶跪坐在仙人面前，瞧著他那令人望上一眼就無法再移開視線的面容，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這人見她迷迷糊糊，也不急躁，只是靜靜看著她。他面龐格外清俊秀美，又莫名有種高高在上的疏離之感，讓人覺得心向往之，卻不敢褻瀆靠近。見這小精怪愣神許久，仙人輕輕動了動手掌，那枚金丹便在他掌心微微晃動了一下，留下一片絢爛光影。

靈鳶這才回過神來，疑惑道：“這金丹對我是有好處還是有壞處？”

一旁的鶴仙忙脆聲道：“對羽神大人要恭謹敬從，不可無禮。”

靈鳶不知天庭的官階，見鶴仙對眼前仙人畢恭畢敬，便也學著垂了眼眸，耳畔忽然響起羽神的聲音，每一個字聽進入耳中，都令人著迷：“此丹對你并無壞處”。

靈鳶稍稍放下心來，琢磨著這金丹應當是仙人才會吃的東西，磕巴道：“羽神大人讓我吃，那我就吃吧。”

她小心翼翼接過金丹，張口吞進肚中，金丹入口即化，化作一團靈液入她腹中，等了許久也沒有什么感覺，一時放松下來，對著眼前仙人呵呵諂笑。

青訣笑了一笑，剛剛的嚴厲疏遠便仿佛冰雪消融。青訣轉身要走，靈鳶連忙上前一步，哪知手腕上一緊，鶴仙緊緊攥住她手腕，英眉一挑，冷聲道：“干什么去？”

靈鳶心心念念那人身影，哪怕見到鶴仙露出隨身佩劍也顧不上，哼哼唧唧：“我要跟著羽神大人。”

鶴仙俏臉一寒：“你是妖，怎能留在羽神大人身邊。”

靈鳶有些茫然地聽她說自己是妖，滿臉震驚地晃了晃頭，她隱約知道這天地間有人妖仙鬼魔之說，神仙自然高貴，人為天地靈秀，至于自己——怪不得這些仙人們見她降生便聚了過來，原來她竟是生在仙境的一個小妖。

做妖與做神仙有何不同？她有些茫然，覺得腦袋里空空如也，似是剛下過大雪一般白茫茫一片，懵懵懂懂地被鶴仙扯著走開：“那我還能見到羽神大人嗎？”

鶴仙理所當然道：“羽神大人日理萬機，豈能是你說見就能見的？現在我帶你入鳥圃，但在此之前你得換身衣服。”

鳥圃，這名字聽著倒有些新鮮。靈鳶忍不住咧嘴一笑，鶴仙隨手施法，她身上裝束一變，煙灰色的衣料，長到腳踝的裙子式樣普通，手腕和腰處衣料收緊，腳上也是輕便的鞋子，一看便極方便跑跳，大約是這里小仙仆的裝扮。

靈鳶沒敢爭辯，不過見鶴仙隨手施法倒是有些驚奇，忍不住多問了兩句，說話間兩人穿過一片百鳥齊鳴的仙園，遠遠地能看到亭臺樓閣。

蓬萊境的美景便是人間的帝皇也會流連忘返，何況她一個小妖，天空遼闊無垠，云層翻滾的目不能及之處，無數巨大的殿宇連綿起伏，巍峨的宮殿泛著淺金色的光芒，流光四溢，尊貴而灼目。而眼前的景色更為精巧秀麗，仙風陣陣，落英繽紛，仙氣氤氳的花園中，遠遠地看到秀麗的仙娥在向園子里灑下仙丹，百鳥吃了仙丹，羽光閃閃。

這里便是仙園嗎？實在是太美了……

靈鳶羨慕地頻頻回望，可惜鶴仙并未停下腳步，一路不忘教導：“仙園的鳥都是為天界所培養，將來百鳥會上，這些鳥都要派上用場，你腳步不要停，這里只有仙人可以居住。”

靈鳶一聽，登時覺得頭頂烏云滾滾，她還打算抗爭，余光看到鶴仙冷颼颼的眼神飄來，趕緊期期艾艾說了聲“哦”。

鶴仙見她還算老實，心里暗暗滿意，帶著她又穿過一叢低矮的綠籬，路過一群衣著統一的仙女們，手提籃子列隊朝著仙園走去。

仙女們姿容飄逸，衣貌不凡，行走間仿佛弱柳扶風，靈鳶看得眼睛發直，又聽鶴仙道：“她們是仙使，比仙人低上一級。你要記住，蓬萊境可是仙階分明的地方。在這里，羽神大人是至高無上的，是咱們蓬萊境的掌管者，他的話，對我們而言便是說一不二的命令。”

見靈鳶不明所以，鶴仙悄悄挺了挺胸膛：“總之你要記住，羽神之下便是十二羽仙，各自執掌不同事宜，互不干涉，皆直接由羽神大人調遣。我們羽仙之下便是仙使，仙使之下則是仙仆。”

頓了頓，她放重聲音：“我便是十二羽仙中的鶴仙。”

靈鳶這才知道這位英姿颯爽的仙人地位崇高，一陣頭皮發緊。她卻沒做出半分諂媚姿態，故意懵懂道：“那我是什么？”

“自然是仙仆了，不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