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婆婆把包好的糖放在小娘子手里道：“蕓娘，等她醒了，記得給她吃啊。”

蕓娘看著手里的糖道：“好哩。”

姜清妤的身體太虛弱了，但她的意識還是在的。

周圍發生的一切她都能夠得倒感知。

蕓娘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茉莉花香，很溫暖，幾乎能讓她放下所有戒心。

戌大夫被小男孩拽著袖子磕磕絆絆地狼狽跑來，嘴里還在道：“慢些慢些！”

小孩回頭看他一眼，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大了些：“救人急著哩！”

“對啊對啊！戌爺爺！你走快些吧！”

“快些快些！再快些！”

這是把人當馬催了。

戌大夫邊跟著跑邊道：“救人？這十里八外大家都好著哩，救誰啊？”

小孩答：“一個瘦姐姐！哎呀！快到了哩”

戌大夫眉眼暗了暗，腳步未停。

蕓娘見戌大夫趕來，道：“戌大夫，你且看看這小女娘，瘦成這般，看上去快死了一樣。”

戌大夫蹲下身子，先看了看姜清妤面色，只見她枯黃的瘦臉，眼球有些突出，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身上也是補過的襤褸衣衫，露出的手臂上皆是血痕和傷疤。

他心中默默安穩了些，真是河邊的路走多了，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心慌。

放下心后，他給姜清妤搭脈：“小姑娘氣息還在，但身體虧虛，要養好身子恐需些時日。”

他又細細端詳了一下她的手：“手指粗糲，這里繭根深種，估計干得不少重活，還挨得不少打。”

周圍人聽完戌大夫的話，皆是驚呼：“啊？這家人真是狠心，怎么能對這么一個小小女娃哩？”

蕓娘蹙眉：“戌大夫，您開個藥哩？”

戌大夫看了眼道：“我先給些補氣血的藥補補罷，若要快速見效，恐需那些名貴藥材才能起效。”

“寶兒，去將你阿兄帶回來的那根人參先煮著。”

“不行！”寶兒立馬叫道，“那些得留著給阿娘你用的！阿兄好不容易從外處帶回來滴，怎能給了她？”

他阿兄從小聰慧，阿娘花光了家里的錢送阿兄讀書，阿兄苦讀數載，十二歲時就中了狀元進京當官了。

十三歲時，阿兄接了阿娘和他姐和自己進過南都都一次，想讓他們留在那兒生活，可阿娘不愿意，這兒生活艱苦，劉三寶選擇跟著阿娘回來，他大姐劉二銀留在了南都。

年關將至，阿兄請了假，昨日才回鄉，帶來的好東西更是還未開封，這怎能給一個陌生姐姐呢？

蕓娘道：“劉三寶！我的話你不聽哩，是不是？”

劉三寶漲紅了眼，站在原地，不肯讓步一點。

其他人見是家事，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幾個毛孩子本想給三寶哥助助威，但想起蕓姨的手段，又默默退回自己家長身邊。

“阿娘這是在和三寶置氣？”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時，一道男聲遠遠而來。

“聿兒？”

“阿兄！”

只見遠遠走來兩個男人。

兩人皆著普通布衣，衣服是新的。

二人身形端正，踏著土而來。

離得近了，兩人的容貌便也清楚了些。

在前的男人皮膚稍白，五官深邃，就是嘴唇微白，看上去身體不是很好。

后一位劍眉星目，板著臉，一眼看上去就不好接近。

落在最后的是追出去的屠夫。

蕓娘視線落在兩人肩頭的露水：“聿兒，你們這是……從林中出來？”

在前的男人笑著開口解釋：“嗯，睡不著，就去林子里逛了逛。”

他一說話，眾人才明白，他即是溫聿知，隨蕓娘姓的劉家大兒子。

屠夫一拍手掌道：“哎呀！原是你小子哩！”

“嚯！聿娃子都長那么高了？”

“哎喲！這可帥滴！在城里娶妻沒啊？”

“誒？王婆，你家那位就算了哩！”

“什么意思啊！？”

劉三寶沒有理會他們的閑話，跑到溫聿知面前說自己阿娘小話：“阿兄，阿娘要把你給她帶的人參給這個……黑姐姐吃哩！”

“什么黑姐姐！劉三寶！不許沒禮貌！”

溫聿知摸摸劉三寶的腦袋，安撫他的情緒：“三寶，你覺著人命重要還是人參重要？”

“當然是人命哩！”

“那一根人參能救一條人命，值得嗎？”

“當然值得哩！”

“那你愿不愿意把它留給黑……這位姐姐呢？”

“當然愿意哩！”

這一通話下來，劉三寶自己也愣住了，張張嘴想反駁些什么，卻又覺得很有道理，不知道該說啥。

溫聿知睨了眼旁邊的人：“岱熾，給這女郎找個地方休息吧。”

岱熾朝著溫聿知作揖后，便要伸手去抱姜清妤，卻被蕓娘攔下。

“女未出嫁，不妥。我來罷。”

劉三寶想阻止：“可是阿娘，你的腰......”

蕓娘卻道：“無礙，戌大夫，等會兒麻煩你把藥拿過來，東西的話，你從我攤子上挑些去哩。”

戌大夫搖搖頭：“這姑娘可憐，怎么能讓你一人出力，我救人一命也算是功德一件，你且先帶她尋個地方暖暖身子，處理一下傷口。”

蕓娘點頭，抱起姜清妤回家。

溫聿知沒有再阻止，跟在蕓娘的身后帶著劉三寶一起回家。

他們的家不算大，兩間茅草屋加一個外頭的廚房。

蕓娘把姜清妤帶進了自己的房間里，溫聿知和劉三寶等在了外頭。

“聿哥哥，難道沒有別的辦法給阿娘留點兒嗎？”

岱熾正在外面生火煮水。

劉三寶窩在溫聿知的腿邊，抱著他的膝蓋嘟囔：“阿娘這么辛苦，都沒有享過福哩！”

溫聿知笑道：“這姑娘虧虛太久，不能一下子補太多，你給她少煮些便是。”

劉三寶一聽，便咧開嘴笑了，有了解釋的法子，他馬不停蹄地跟著岱熾去幫忙了。

溫聿知則坐在外屋的椅子中，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蕓娘從給劉二銀準備的衣服中挑了件合身的想給姜清妤換上。

自從劉二銀進了南都，蕓娘每年都會給她縫制新衣裳，但又覺得這些拿不出手，便一直留在這里。

溫聿知尚且兩三年回來看一眼，劉二銀卻再也沒有回來過，饒不是和溫聿知有書信往來，蕓娘還真怕她死在了外頭。

蕓娘嘆了口氣，開門朝外問：“熱水有不哩？”

劉三寶在外頭大喊：“好哩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