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妖臉色發青，布滿皺紋的面部在劇烈發抖，這陽間人好生厲害，竟是區區一夜便找出所有破綻。

“本來只是想磨死你的，你不該有這個小聰明，害我付出這種代價。”

一聲怒吼震懾院中，五名妖物身上不斷蔓延鬼氣，陰曹地獄關押了無盡輪回，妖物早已經漸漸熟悉陰氣的加持。

只不過陰氣入體有魂魄崩潰的風險，不到萬不得已妖物不敢冒此風險。

可今日不同，它勢必要殺死這名陽間人。

掌中黑氣環繞，全身上下布滿冤魂晦氣，院中周圍妖風陣陣，聲聲鬼哭狼嚎，妖鬼一體，威力豈是一般。

知道對方動了真格，徐長壽強行托起滿身鮮血，咬住牙根，七傷拳起。

哪還有什么經脈流通，此刻上下皆是內氣外放，肉身達到極限，已是燈枯油盡。

掌來，拳去！

一招而下，徐長壽已經七竅流血，眼神模糊，不知東西。

猿妖收手便是熊妖出拳，一招再過，這回真正到達了極限，徐長壽跪倒在地，右手以詭異的角度骨折彎曲。

“咳！”

五禽妖物到了鶴妖，它由始至終都和其他三位妖物一樣秉性沉默，未曾言語，僅有的聲響，便是因為陰氣能撕裂魂魄，它喉嚨忍不住輕輕咳嗽。

身影快如閃電，一爪五指凌冽無比。

這陽間人的聰慧讓它們感到害怕，從未見過如此堅韌之人，好在五妖有陰氣加持，一切都結束了。

徐長壽猛然抬頭，他身影微斜躲過胸口，隨后猛然直進不閃不防，七傷拳手也未擺起。

“嗯？”

鶴妖臉色疑惑，頓感不對勁，但爪勢已成，對方也是強弩之末，何必后退。

徐長壽左手一把抄起黑血刀，刀刃鋒利，把徐長壽的手割開一道口子，但他緊握不放。

鶴妖一爪擊穿他的肩膀。

徐長壽忍住疼痛，黑血刀直直插入鶴妖的心臟，竟是要同歸于盡。

鶴妖瞳孔放大，黑血從它嘴角噴灑而出，五禽妖物乃有五身，同歸于盡此法只能去除一妖，若鶴妖不是真身，徐長壽必死無疑。

可寒風掠過，屋檐上的其他四位妖物身體瞬間倒下，已是氣息全無。

鶴妖不敢相信，對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真身的。

猿妖聰慧，知識淵博，熊妖出聲，似人非人。

若有真身，定乃二妖無疑，此乃常識。

其他三妖從未出聲，此人怎敢斷定是自己？

徐長壽嘴角同樣流出鮮血，雙眼已經模糊不清，他嘴角露出笑意：“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找到你的。”

鶴妖全身被黑血侵襲，但它圓鼓鼓的瞳孔依舊睜大無比，它想知道答案。

“在我的那個世界里，有一個知識叫做重力，說的是不同重量的物體降落在空中的軌跡是不同的。”

“五妖面目一模一樣，你設計的陷阱也很完美，可惜你跟其他四妖出手的降落軌跡不一樣，你的重量比其他四個傀儡重很多。”

“五禽戲法的傀儡被抽剃血肉，會比你輕得多，你不該露出這個破綻的。”

徐長壽說的有頭有理，可鶴妖卻瞪大眼睛，他一句話也沒聽懂。

五妖面容一樣，身形無異，究竟是怎么找到它的，何為重量，何為重力，陽間滿朝上下典籍它皆有所過目，為何無人提及？

鶴妖面目呆滯，它從未聽聞此法，又怎么樣去防范這詭異的辨認方法呢？

它恨！

一道黑血從鶴妖口中噴射而出，陰魂崩潰，墮入輪回。它全身妖氣消散四處，化作一枚黑色銅錢掉落在徐長壽腳跟，隨后消失在他身上。

陰鬼滅，活人生。

凜然鬼氣形成的鬼界緩慢消失，寒風吹過旁門，帶來一絮雪花飄到他臉上。

還是夜晚，見不到天明。

徐長壽仰面朝天倒了下來，耳中響起系統的聲音，可他已經燈枯油竭，已無心思查看面板。

北風呼嘯，大雪來的很快，一鏟接著一鏟不到片刻便將他埋了起來。

全身經脈撕裂，前骨折斷，來到大乾數年日夜，今日是他受到最重的傷。

視野里，院落旁的樹木漸次失去了輪廓，被雪花包裹得如同精致的冰雕也漸行漸遠，緩慢合攏的雙眼，吞噬了一切熙攘與喧囂。

一陣咳嗽，他喉嚨鮮血狂吐不止，倒涌鼻腔。

已是將死之人。

恰逢除夕，門口經過幾位孩童提著紅燈籠經過。喜聲笑語的，看見這家院子無人，又是燈火漆黑，便把手中的燈籠掛在門前，隨后離去。

遠遠的，能依稀聽到孩童相約而唱的歌謠。

“歲歲平，

歲歲安，

歲歲平平安安......”

徐長壽又吐出一口老血，將雪片染成一朵鮮艷的紅兒花，若是年有歲末，人也應有命喪之日。

若無意外，來年開春便是他的祭日了。

就如當年那少年執意練武而亡一般，同為徐家門下，也算落葉歸根。

“應該是這戶人家了，這雪下那么大，要不是門口點了紅燈籠，烏漆麻黑的，都不知道這里有間院子。”

幾道腳步聲輕重不一，說話的人聲音較為莊嚴肅穆，院門一開，幾道身影進入了院內。

三人頭帶斗笠，身穿飛魚服，深夜雪重，雪花將幾人的發絲染成一片潔白，身上的披風也難免蓋了一層雪襖。

幾人看了一眼鮮血橫流的地下，半空中彌漫鬼氣的院子。

中間的男子目光深邃，莊嚴肅穆的聲音再起：“可真厲害啊，又滅了一處鬼宅。”

最右邊的執刀男子來到血堆處撥開雪花，竟看到徐長壽眼睛在閃動，男子笑了笑：“竟是沒有死。”

男子回過頭看向中間的男子，語氣恭敬道：“王爺，要殺了他嗎？”

徐長壽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原本以為是柳不粘，結果來了幾名身穿飛魚服的男子，知道這番打扮是大乾更夫的標志，正當感到慶幸得救之時，未曾想對方開口便是這句話。

罷了！

他索性雙眼一閉，昏睡了過去。

…………

不知睡了多久，當天邊的霞光透過漫天飛雪進入窗邊來到徐長壽的臉上。

他才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自家床榻上，微微一動，全身經脈撕裂的劇痛涌上心頭。

不過鮮血倒是不流了，衣裳也明顯被人換過。

“呼，活過來了！”

徐長壽不由淚水打濕了眼眶，幾歷生死，他從不知道自家床榻竟是如此溫暖。

一位女子手中端著碗緩緩走過，小心翼翼抬起徐長壽。

輕身觸之，肌膚潤滑而過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抬頭一看。

眼前少女面目白皙，容顏似水，體態漸顯婀娜多姿。

發現徐長壽的目光，少女微微含羞，宛若春風拂面，令人陶醉其中。

淮陰城中，他從未看過如此好看的女子。

碗中是剛煲好的雞湯，雖不放鹽巴略顯腥味，但溫度不涼不熱剛剛好，徐長壽饑腸轆轆的，也不管全身疼痛，徑直大口喝了起來。

一道莊嚴肅穆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你倒是好生奇怪，全身經脈撕裂竟然還突破了。”

徐長壽順著聲音看去，瞳孔瞬間縮小，口中雞湯倒嗆，又是一道鮮血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