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師的宿舍陳列簡單且不寬敞,一張單人床,夏天的蚊帳還未收起,床對面是一張桌子。劉老師把我的信攤開,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大概他只是看了信尾的署名與地址。拉開木質椅子,坐了下來。我站在門口,并未往前走,只因室內燈光暗淡,劉老師打開桌子上的小臺燈。我抬頭看了一眼屋頂,是有一根白色長長的電棒燈管。
“說說吧,是不是談戀愛了?”劉老師背對著燈光,聲音并不嚴厲,我知道老師們都喜歡我這樣的優等生,特別是班主任劉老師。
“不是。”我堅定地說道。
“其實,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情愛很正常,但你學習成績優秀,不應該讓這些情愛過早地干擾到你的學習。”劉老師依舊是溫和的語氣,但好像在壓低著聲音,又好像在克制著什么,鏡片下的一雙小眼睛有一種我從未見過且無法看懂的目光。
“我沒有?!蔽乙廊缓軋远ǖ卣f道,我問心無愧。雖然我愛著余晨光,但是這份愛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定會把愛消滅在萌芽狀態,我堅信不疑。
“你過來,念一下你的信?!彼f著把信紙挪到桌子的邊角,示意我過去。
我走過去,拿起桌上的信,低聲念了起來。
“夏小七,你好。今天我去圖書館,看見書架上的《簡?愛》,雖然這本書看過不止一次,但是依然會從書架上抽出來,捧在手心,翻閱著。隨手翻到一頁,羅切斯特先生問簡愛小姐,你總是一聲不吭地在想些什么?而這一句也是我要問你的話。每次見面,你總是沉默,總是一聲不吭地在想些什么?想走進你的世界,希望你不要距我千里之外,靈魂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在見面的那一刻認出了彼此,我不想錯過你……”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靈魂是什么?”劉老師打斷了我。
“靈魂是一個人思想與精神的世界,是一個人的本質。”突然想起小時候,爹叫來神婆給我叫魂,當時我問娘魂是什么,娘說魂是另外一個我,那時候的我還無法理解這種說法。但娘說的魂和鬼魂有關,而靈魂是通過苦難通過閱讀挖掘出一個內在的我。它們的共同點都是另外一個無形的我。
劉老師對于我百般袒護,所以這次信件事情也是不了了之。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在老師眼里即使犯點錯誤也無大礙,而余晨光的信中并沒有過多涉及情與愛,只是單方面的表達或者探討名著之類的言辭,而這些并未影響到我的學習。在心中一直告誡自己,我和余晨光之間隔著一座山,即使這座山有著迷人的風景,而我只能遠觀,不能靠近。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我會在周末去張佳盈家,一如既往地和她一起學習,從開始給她制定的一整套學習計劃,我從未間斷過給她定期補習。我依然會間隔一段時間收到余晨光的信,內容寫得很隨性,就像記錄自己的生活日常,從未寫過思念兩個字,再也沒有向我表達愛意,但是字里行間卻有著蓬勃向上而美好的力量,而我,卻能讀出淡淡的想念。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毫無懸念我依然是年級第一,而功夫不負有心人,張佳盈沖進年級前一百名,與她以前的成績相比,前進了三百多名,最高興的當然是張佳盈的媽媽。
放寒假的前一天,我在宿舍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張佳盈找到我,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學校宿舍,看見低矮的大通鋪,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小七,你出來一下?!?
“其實環境苦一點沒關系,只要干凈就行,只是老鼠很煩人?!笨粗鴱埣延僮?,我知道她心里想啥了,她的公主床和這個大通鋪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小七,下學期你住我家吧,我爸媽一定同意!”
“我知道你是誠心誠意的,但是我要有邊界感,不能打擾你們的生活,偶爾住可以,長期住一定不行!”
“先不說這個,走!去我家!”張佳盈不容我答應,拉著我就走。
來到張佳盈的家,張媽媽已經做好一桌子飯在等我們,進門洗手,入座吃飯。
“小七,阿姨給你找了一個初二的學生,你在假期帶一帶,他家就后面住著,也方便。最近你和盈盈住一起?!睆垕寢寠A著一塊排骨放在我碗中。
“好的阿姨,聽您的安排?!蔽掖饝?,原本回家的事情也就推后了。
“這是我們科室副主任家的兒子,馬上升初三了,成績上不去。我說了你的情況,她滿口答應,只要兒子成績提升,報酬只多不少!”
“謝謝阿姨!”
“以后在家里,不用這么客氣,盈盈三年后考個好大學,你就是我們家的功臣!盈盈自從和你做了好朋友,她不僅學習成績提升了,生活習慣也是越來越好了!”張媽媽看看我們倆,繼續說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樣的奇妙,張佳盈以前的朋友,和她是同一類型的人,但是會吵架鬧矛盾,你們倆,不論從長相、性格上看起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為啥相處的這么融洽,而且還彼此越來越好,特別是盈盈。”
“媽,我們倆是互補型,所以才會如此默契,如此融洽!”張佳盈嘴里咬著筷子,停頓了一下:“媽,你說我和小七誰更美呢?”
“不一樣的美!就像林黛玉和薛寶釵誰更美?沒有答案?!?
“那我們倆誰是林黛玉?誰是薛寶釵?”
“從臉型上你像薛寶釵,小七像林黛玉,但是性格上卻不像這兩個人?!?
“那當然!小七曾經說過,我們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誰也無法替代。”張佳盈沖著我笑,張媽媽給我夾著菜,這么溫馨愉快的午餐,我還是第一次體驗。
吃完飯,我和張佳盈去學校把我的行李搬到她家,行李很簡單,一個書包和一身換洗的衣服以及日用品。同時給爹寫了一封信,告訴他我晚回去一個星期。
從第二天開始,我的生活便進入規律而緊張的狀態。每天會在中午和下午分別抽出兩個小時去給男孩上課,男孩自律性很差,男孩的父母上班忙,所以要求每天兩節課。這樣的話,我的時間更加緊張。和張佳盈一如既往如上學期間早起晚睡,張佳盈撅嘴說只要我在,她從來都睡不了懶覺,但是依然喜歡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