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允在定京的住所,是一座豪華的園子。魏憑初到時滿臉驚訝,怯怯地跟在嚴允身后,不敢言語。
園中沒有仆從伺候,畢竟這園子是嚴允租的,再且她夜夜笙歌,根本不著家,何必再花錢請仆從。
“魏弟,你便住這兒。”給魏憑指了一間屋子,與嚴允平日休息的屋子離得很近。
魏憑抱拳作揖,身板端正,眼神真摯。
“多謝允哥哥。”
入夜。
魏憑已經收拾好自個兒的物品,一個人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燭光搖曳,他單手撐著下巴,肚子餓得慌。
方才魏憑一人在園子里走了一圈,走進根本沒生火跡象的庖屋,不僅食材空空,連鍋碗瓢盆的影兒都見不到。只有兩個灶臺,孤零零地躺在偌大的庖屋里。
這即便是想動手做一頓晚飯也難,魏憑敗興而返,強忍著喝了兩杯涼水。
于是他拿出一塊玉佩,質地透明,深幽的墨綠色材質卻添幾份沉靜之感。墨綠與淺綠交錯,個中隱隱有白色條紋,置于光下,仿佛流動的溪水。
再看玉佩上頭起伏的紋路,仔細一看,是用古體雕刻的“林空鹿飲溪”幾字。
魏憑的長指撫摸著玉佩,狹長的眼眸略略瞇起,他將玉佩放入了懷中。
下一瞬,門外腳步聲響起,略顯輕快。
嚴允尋歡歸來,特意帶了許多糕點,平日里這時辰,她是絕對不會萌生回家的念頭,但奈何不了金屋藏嬌啊。
“魏弟,魏弟!我給你帶了些糕點!”
嚴允還是一身男裝扮相,不同于今日在囈語閣穿得白袍。一身玄色衣袍很是威嚴,衣上暗金紋路添幾分光彩,況且嚴允五官俊朗,扮起男裝來,只要捏著嗓子,必然不會露了怯。
她踏踏踩上臺階,手還沒摸到門,門便開了。
金屋藏的“嬌”這不水靈靈地站在她面前,嚴允的手可未曾收回,就這么順勢而為地放在了魏憑的胸膛上。
魏憑抿了抿唇,看著眼前人雪白膚色上已經沾染紅暈,一臉醉態,眼底卻閃著興奮的光。
他低頭看搭在自己胸膛上的手,“允哥哥。”
嚴允笑咧咧地推搡著魏憑進門,此時手已經放在了魏憑的腰上。
她舉起手里的包裝袋,在魏憑眼前晃了晃,這才放在了桌上。
“一整日都沒吃東西了吧?”嚴允露出一抹很是關切的笑容,“這是囈語閣的招牌點心。”
嚴允自然不會承認,這點心是歌姬喂她吃剩的,若非突然想起家中魏憑還未用膳,她恐怕不會把剩下的糕點帶回來。
魏憑看一眼桌上用油紙包著的糕點,上面貼了紅紙,畫著一座樓,是囈語閣。
“吃吧魏弟。”嚴允懶洋洋伸了一個懶腰,軟塌塌地坐在了椅子上。
魏憑確實餓得慌,也不猶豫,拆開了點心,拿起正欲吃,轉而又伸手向嚴允。
嚴允視線回轉,便看見魏憑細長的手拿著一塊酥餅,放在跟前。即便滿腹酒水,嚴允也咧開嘴忍不住笑,略微躬身,叼住酥餅,輕咬了一口。
“你吃。”
翌日。
嚴允與魏憑一起來到了囈語閣,還是嚴允最慣用的上房。今日她遣散了往常伺候的歌姬舞姬,只喚了一位小倌來。
小倌戰戰兢兢地走進來,半彎著腰,不敢抬頭看嚴允。
嚴允望了一眼魏憑。
魏憑換了身貼身的貴服,這會兒子卻有了名門之風,可眼底的急切如何也遮掩不住。
想來這位夏聲與他關系著實親密。
嚴允清了清嗓子道:“你且說來,這囈語閣,有沒有一位叫夏聲的小倌?”
話落,小倌慘白的臉多了幾分驚訝:“啊?”
魏憑愈發急切了,幾欲起身。
嚴允拍案,嚴肅道:“回答我!究竟有沒有?”
這半月來,嚴允在定京的名聲,那是響當當。在囈語閣也是揮金如土,豪氣干云,結識了不少名門貴族,也相約喝酒,藝伎作伴。
而這小倌,平日里機靈得很,掌柜的為討嚴允歡心,大小事都是這小倌傳達,對嚴允身邊事可是一清二楚。
只見他終于吁了口氣,心道是這嚴公子又想吃回頭草了,身子骨直挺起來,賣笑道:“嚴公子,您看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了!”
嚴允滿臉問號。
小倌笑道:“三日前,這位夏聲還伺候過您呢。”
當真是平地起驚雷,嚴允的臉立刻黃綠交接,不多時緋紅便漫上來,她手足無措地對上魏憑的視線。
“魏弟!”嚴允“咻”地站起身,結巴解釋道,“你小倌真是…滿口胡言!你…你別聽他!”
來定京這半月,嚴允也算是倚紅偎翠,身邊來來往往多少人,她根本不記得。說這夏聲伺候過她?嚴允回過去想想,并不記得有這么一副面孔。
魏憑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他二話不說站起身,上前扶住小倌,“你繼續說,他現在在哪兒!”
小倌被魏憑沉沉的臉色和陰鷙的眼神嚇住了,著急忙慌地看向嚴允。
嚴允瞅見魏憑這作態,哪還有什么多余心思,一屁股坐下,朝小倌擺擺手,便端了一杯茶猛喝下。
一邊是嚴允送了口,一邊是魏憑來勢洶洶,小倌泄了氣道:“當日嚴公子走得早,只剩下幾位公子還在飲酒作樂。大理寺少卿的公子,趙公子指名要夏聲伺候…”
“這夏聲也是剛烈…死活不從,聽說被趙公子帶了回去,現如今…多半在大理寺呢…死生不知……”
小倌聲若蚊吟,愈來愈小,連嚴允也難以聽清。可魏憑與他相隔甚近,怎么會聽不清小倌所說,他面色頓時一變,下一刻狠狠推開了小倌,大步流星朝著門外走去。
“誒誒!魏弟!你去作甚?”尚不知情的嚴允險些被嗆到,連連咳嗽兩聲。
小倌畏畏縮縮道:“我猜…他去大理寺呢。”
嚴允皺眉。
小倌道:“那位夏聲,好像在大理寺……”
嚴允頓時暴跳如雷,一腳踹在小倌身上:“還不跟上?他要是進去了,我讓你也進去!”
被踹一腳的小倌委屈得緊,可他哪敢反駁嚴允,捂著屁股,連連朝魏憑身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