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冰雪飄散,落在陳喰身上,本可以瞬間冰凍一切的雪花,卻被身上的血焰頃刻蒸發(fā)。
在他的護持下,秦修遠也恢復了意識,一身的寒霜盡皆消散。只是他在地底被困了多時,又遭遇大戰(zhàn)和魔修,心緒始終高度緊張,從未得到片刻喘息,故而精神和身軀都相當疲憊,即便恢復了也無力再動。
盡管如此,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瞧著自己落入險境,哪怕陳兄弟再厲害,這里畢竟是明家的地界,鬼知道還會引出誰來。
方才是因為迷霧的關(guān)系,才能遮掩一二。現(xiàn)在呢,搞出這么大的動靜,明家人只要不瞎,必定全都知道了。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群狼,真要被包圍了,且不說陳兄弟能不能跑掉,自己肯定是被活捉的。
“眼下迷霧重重,我倆只是湊巧路過雙湖臺地,并非有意闖入。若是明家不喜,我倆離開便是,何必咄咄逼人?而且你也說了兩家正在聯(lián)盟,你就不怕違背盟約,自家也保不了你嗎?”
“我與陳兄弟,都是有名有姓的主家子弟,嶵嵬嶺距離雙湖臺地也不過千里而已,真就不怕陳家報復嗎?”
秦修遠倚在一塊山石上,對著明月燮講道理。可惜對方理都不理,眼中根本沒有他這個失去家族的落魄少主。
“不必多說了。”
陳喰倒是接過話頭,直面明月燮,背對秦修遠,繼續(xù)道:“他若是能明白,方才也不會對咱們下死手。只是憑這個手段,可攔不住我。”
少年郎自也明白對方的用意,可寶珠碎裂之后展現(xiàn)的異能,與方才并沒什么太大不同,無非是聲勢更為浩大,落雪的范圍更加廣闊,而最重要的威能卻無半點增強。
這等手段已經(jīng)被血焰破過一次,施展再多又有何用?
“哦?我頂著族長的訓斥,都要碎裂的寶物,竟會給你這般錯覺?”明月燮眉眼一抬,眼角勾勒出笑意,看得秦修遠不禁打了個寒顫。
也許是被久困于網(wǎng)繭中,鍛煉出了些許預測警兆的能力,秦修遠正要開口提醒,卻被明月燮繼續(xù)的話語打斷。
“還記得這些封靈符嗎?”明月燮右手一招,三件落在地上的物什,憑空飄到他的手上,懸浮在半空。
“這些東西,是我明家歷代先輩嘔心瀝血才煉制出來的,又更迭完善了許久,才有今日的異獸封靈符。身為食靈者,看似具有異能,從此以后踏上通天徑路,但咱們能選的依舊很少。”
“五類十三性,元始三性,這些東西都在限制我們,有時候真覺得是不是老天在作怪,好不容易有了喰食之道,讓人屬免于被異獸當成血食的命運,卻還是不得自由,沒法盡情為之。”
“諸多限制之下,食靈者依舊要與異獸爭命,每每都會斷了道途與性命。那些用不到的異獸材料,也只能用來與別家交易,要么換些能用的材料,要么換些靈晶......”
說到靈晶,秦修遠忽然閉上了嘴,不再提醒陳喰注意對方拖延時間的詭計。陳喰卻不想再聽了,畢竟這里是雙湖臺地,而且天上的烏云是最好警示,明家的長老們想必快要到了。
一個、兩個或許不算什么,有火離衃在,應當可以全身而退,可若是驚動明家的族長,甚至老祖,怕是再也走不脫了。
可就在此時,秦修遠卻拉住他的腳踝,趴在地上對著明月燮問道:“區(qū)區(qū)封靈符又能改變什么?不過是用異獸殘存的靈性煉制的玩意兒而已,論威能不及異獸本身,論成本比靈器更高,如此雞肋之物又有多大用?”
明月燮聞言,不禁瞧著他一眼,遂道:“到底是商賈,只看眼前利。也罷,就讓你們親自來感受一下吧。”
他話音剛落,天上的烏云頓時螺旋翻涌起來,從中露出一截旋風,似乎想要連接大地。
玄風?陳喰不明所以,單看眼前的景象與方才展現(xiàn)的異能大相徑庭,冰霜萬里明顯是華陰性的特征,其名為冰魄,是華陰性里的一個分支,另一個則是幽暝,李紅霽的夜希聲,便屬于這一靈性。
眼前的這道正探出“頭”,企圖形成陸地龍卷的旋風,怎么看都不像是華陰一性,反倒更像玄風性,難道那個寶珠,具有兩種靈性?這倒是有些奇了。
迄今為止,只在異變者身上見過多種靈性的狀況,沒想到靈器居然也能如此,說起來陳煉那里倒從未見過這等靈器,回頭可以與他好好聊聊。
兩種靈性的靈器,的確算得上寶物,但這就是明月燮最后的手段?玄風而已,即便與華陰勾連,也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陳喰心頭思忖間,那道旋風又起了變化。
本該是陸地龍卷的旋風,內(nèi)里居然隱隱泛出湛藍靈光,隨即霜氣漫天,旋風裹挾的烏云逐漸凝為實質(zhì),變成了一條頭生獨角、有鱗有爪的蛟龍半身。
不僅如此,空中的陰沉烏云匯聚其身,竟在半身上凝出一對羽翅。羽翅如同蛟身,湛藍得猶如冰晶,可怎么看怎么變扭。明明是鱗類異獸,如何會長出一對羽類才有的翅膀?
陳喰對封靈符知之甚少,回頭看向已然倚靠山石,勉強站起身的秦修遠。只見他亦是目瞪口呆,儼然一副震驚的模樣,明顯也一頭霧水。
不過,他的情緒比陳喰激動得多,當即開口發(fā)問:“這是什么異獸?非鱗非羽,世上怎會有超脫五類的存在?你明家從哪兒找到的這東西?為何不研究秘方?竟然煉制成了封靈符,簡直暴殄天物!”
到此了刻,頗有眼光的秦家少主,自然已經(jīng)看明白那個寶珠的來歷。可他怎么也沒法認同明家的處理方式,正如明月燮所言,五類十三性是食靈者的坎,絕不能邁過去,否則必然遭到反噬。
這就像天地規(guī)則一樣,非但人屬要遵守,異獸也不可逾越。
鱗類就是鱗類,雖也能長出雙翼,但絕不可能是羽翅,否則也不會有五類的說法。若是此種異獸當真存在,簡直侮辱了歷代先輩對喰食之道的研究,甚至顛覆了喰食之道......
“這......這......”
秦修遠直愣愣地盯著那條湛藍的蛟龍發(fā)怔,忽地看向明月燮急切發(fā)問:“還有沒有剩下的殘軀?!不論多少,你開個價,我秦家都買了!”
突然見此奇景,他興奮得一時忘了秦家覆滅的事情。
如此奇詭的異獸,價值自然不言而喻,靈性被剝離也無妨,但就軀體而言,亦是價值不菲,哪怕一丁點皮肉、血液,也足夠研究許久的了。
即便秦家無力鉆研,也可賣給別家,尤其是那些大家族,必定會非常感興趣。遠得不說,屠家就能出高價購買,亦或是運用秦家的能力,召集關(guān)系良好的諸家匯聚一堂,共同拍賣也行。
總之,只要有了這東西,蔣、熊兩家就再也無力與秦家爭奪。
秦修遠興奮得眼眶充血,卻見到明月燮在輕輕搖頭。是了,如此貴重稀有之物,自然不會輕易售賣,而且眼前的小子才多大,哪有決定此事的權(quán)利?
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正值霧災,家族間的聯(lián)絡(luò)、走動都被隔絕,正是完成交易的最好時機,絕不能錯過!
“還不知小兄弟名諱,鄙人是水云谷秦家少主秦修遠,煩請引見你家長輩......”
秦修遠似乎想明白了緣由,渾身上下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當即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對著明月燮就是一禮。
“小兄弟放心,此事若是能成,必定少不了你的好處。不知你是否知道我秦家的萃元丸?那可是集消化和祛毒為一體的絕佳寶藥,我愿以此為償,只要小兄弟能助我面見貴家族長,事成之后必雙手奉上一枚,如何?”
他這頭說得懇切,可明月燮仍舊平靜如常,不僅充耳不聞,嘴角還泛起一抹戲謔的嘲弄,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兩枚!不不不,三枚!三枚如何?我秦家如今只剩下三枚而已,本是打算留給族中子弟服用的,如今都可贈予小兄弟!”
這位秦家少主見對方不為所動,暗地里開始打量,將一身出自商賈之道的所學,全都搬了出來,覺得明月燮或許是哪個長老的子弟,見慣了各類寶藥,對萃元丸不感興趣,便一邊加碼,一邊思索其它對策。
“嗬嗬,”明月燮忽然開口輕笑,打斷了秦修遠拙劣的技巧,“你這人究竟怎么回事?見到想要的,就什么都忘了?那我再說一遍好了,你可要記好了~~”
“你的秦家,已經(jīng)完了。不止是秦家,蔣家、熊家也完了。現(xiàn)在的水云谷,已經(jīng)被侯家占著。”
“你一個連家都沒有的落敗子弟,拿什么來與我談交易?”
不等秦修遠反駁,明月燮搖了搖頭,指著天上的湛藍蛟龍,繼續(xù)道:“而且你說的不對,這個可不是異獸哦~~”
居然不是異獸?且不說秦家是否還存在,單論眼前的蛟龍,若它真的并非異獸,那也就意味著根本不存在什么殘軀,秦修遠在這兒不斷勸說、不斷加碼,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是異獸?怎么可能不是......”秦修遠聞言,頓時如遭雷殛,死盯著蛟龍不放。
忽然,他倏地看向明月燮,目中滿是驚愕,聲音顫抖道:“難道......難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