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當空,靈機自晦。
被困在混沌空間里的陳喰,渾身的靈機暗沉似汞,不復原先的活躍清明,意識也一片迷蒙,恍若喪失靈性,逐漸變成一個只剩本能的行尸走肉。
當初,二長老在得到目標的情報之后,做了相應的準備,對方也不過是個才登上一階的食靈者,本身實力就不如他,就算掌握了一道靈術,異能也頗為強大,但終究只是一名一階食靈者。
加之有心算無心,在針對性的手段之下,除了乖乖受縛,別無他路。
按照原先的計劃,糾集人手進入地底搜尋,盡量找到目標。
之所以說盡量,因為他早就知道地底的情況,本就錯綜復雜的環境又被破壞了一番,早已面目全非,別說找人,能尋到出路都算不錯了。
不過,這個任務似乎非常重要,即便大海撈針,也要找到目標。二長老自然不敢輕視,立刻便開始著手。
他把召集人手的任務分派下去,沒想到三長老倒是給他帶來一個好消息,說是找到一個從地底逃出生天的家伙,這個名叫秦福的食靈者,是水云谷三家之一秦家的外姓之人。
如今,水云谷換了主人,秦家也不知所蹤,他是沒法再回去了,不得已當了散修。
三長老認為,這個秦福既然能從復雜的地底出來,自然知曉地底的通路,而且他的異能對搜尋十分有利,便想一并帶入隊伍。
盡管二長老仍舊不以為然,但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能利落一些,總是好的。
沒想到,這個與魔主相爭時落敗的三長老,居然又給自己帶來了好消息。不,不止是好消息這么簡單,簡直是完美的完成了魔主的任務。
目標竟然還活著,僅憑這一點,任務就已經完成了。現在呢,目標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這怎能不叫二長老興奮?
逃跑?在百位食靈者的圍堵之下,一個陳家的小子,又能跑到哪里去?就算加上一個“秦福”又如何?逃進洞窟又如何?目標的情報早已了然于胸,在針對性的手段之下,絕無任何脫身的機會。
果然,在混沌空間內,回命靈術毫無作為。至于出現了情報上未曾言明的破敵靈術,也無法掙脫今日被縛的命運。
雖不知這個陳家小子,是怎么在短時間里掌握的靈術,但你有手段,我就沒有后招嗎?
在黑日的壓制下,一切都入預想那般進行。什么破敵靈術,什么血焰加身,看上去挺唬人的,施展不出來又有何用?
無意間的驚喜,針對性的手段,外加防止意外的保障,三者合一,今日必然拿下目標,交于魔主!
‘明明陳家的小子,已然無法動彈,可為什么在那雙眼睛睜開以后,我的心里會突然閃過一陣不安?’
二長老略微一怔,不明白自己堅如鐵石的心緒,為何會出現一絲裂隙。
就在這時,血翼上的那雙幻彩纖瞳,已經完全睜開。
原本即將消失的血焰,倏地再度燃起,且較之方才更加熾烈。血焰本該覆在陳喰的身上,此時卻直接包裹住全身,甚至滲入軀體將陰暗的靈機,全都染成明紅。
“這......”
二長老從未見過此等靈術,不禁失聲。他自然不能讓狀況失控,否則到手的鴨子飛了,魔主可不會輕饒。
他當即催動空間里的一切,但黑日散發的陰暗光芒,在明紅的照耀下如春雪般迅速消融,連帶著將周遭的混沌也驅散一空。
這還沒完,此刻的陳喰已經完全血焰包裹,只能隱約看出腦袋和四肢,而自那雙幻彩纖瞳開始,向四周逐漸凝聚出些許凝實之物,停止之后再看,宛如鳳皇的骨架一般。
陳喰的腦袋上,也多了一副由血焰凝聚出的奇異頭盔。四肢上亦是如此,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穿了一套血焰鎧甲。
“哼,裝神弄鬼!”
二長老眼睜睜看著陳喰身上的血焰鎧甲成型,似乎也被目標的變化給驚到了。他從未見過還能變化的靈術,卻又不甘地恨聲連連。
不過是變了個模樣而已,別以為能夠掙脫混沌空間。天地顛倒、陰陽傾覆,哪有這么容易逃脫?!
二長老筆出劍指,連續掐訣念咒,霎時間黑日膨脹遮蔽天幕,黑芒在表面蠕動,且向周圍散溢,眼看就要觸及目標。
此時此刻,陳喰右手握拳,舉臂擎天,周身由血焰凝聚出的鎧甲,包括周身的血焰全都離開身軀,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個與他同等大小的禽鳥模樣。
鎧甲作骨,血焰為身,恍若鳳皇親自降臨人間。
血焰鳳皇在陳喰的頭頂上盤旋了數圈,隨即仿佛一道流星,拖著長長的血焰,筆直地沖向那個即將欺近的龐然黑日,如同一點星光墜入深淵。
頃刻,黑日被洞穿,然后無限塌縮,直到再也承受不住,終于從中央開始崩潰,像泡沫一般膨脹到極致后輕輕爆開,現出一片光明。黑日如此,周遭的混沌自然也無法抵御血焰流星,一齊被滌蕩一空。
四周終于恢復成地下洞窟中的景象,唯獨多出一位將身軀藏在斗篷里的二長老。
血焰鳳皇一舉擊破黑日,發出一聲清唳,盤旋回陳喰的身后振翅懸停,一雙幻彩纖瞳緊緊盯著對面的魔修長老。此時的陳喰,身軀如常,就像個普通的凡人,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血焰鳳皇之上。
即使如此,他也無懼面前的二長老。身后的鳳皇雖然取走了全部力量,但絕對聽從他的命令,展現出來的威力,也足可對付眼前的敵人。
到了現在,陳喰也終于明白,天命火離衃的血焰雙翼上,那一對幻彩纖瞳的真正作用——開啟另一種形態的鑰匙。
打破了困住自己的混沌空間,本該趁機脫逃的陳喰,卻猶如著魔一樣怔在當場,死死地盯著二長老右手上拖著的物什。
那是一個匣子,一個平平無奇的方形匣子,可以看出是木質的,但上面什么都沒有,雕花也好符文也罷,什么都沒有,只是一個家中常見的木匣子。
它現在正打開著,四周被血焰鳳皇沖散的混沌,正源源不斷地涌進其中。
誰都沒不會想到,這個尋常的木匣子,居然是一件擁有詭異威能的靈器。
讓陳喰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眼前的匣子,不久前他曾見過,與屠家那個女人拿出來的一模一樣!
雖說那時匣子并未打開,但從女子謹慎的姿態與緩慢的動作來看,匣子必定是一件威力絕強的靈器,甚至很有可能會傷害到使用者,這才那般小心。
方才的混沌空間與黑日,也的確具備如此威力,直接影響他的靈機。若非有火離衃,差點就栽了。
可為何這個會在云山魔二長老的手上?屠家的那個女人怎么了,難道被這位二長老給滅殺了,匣子才落到對方的手中?
但屠家是嶺南的第一大族,不過短短數日,就被云山魔給攻陷了?倘若這群魔修真那么有本事,早就統御整個嶺南,何須暗地里行動,借著迷霧的遮掩,偷偷摸摸的攻打諸家?
‘這個二長老,難道是屠家的人?’
陳喰被自己的推斷給驚到了,云山魔是什么組織,成員都是云霧山脈里人人厭棄的魔修,他們還想趁霧災時,消滅諸家建立魔宗,簡直是云霧山脈里的大害。
這種組織,別說加入,但凡支持一點,都會被諸家清算,沒有人敢冒大不韙,與他們站在一起。
而現在,屠家之人居然是云山魔里的二長老?
消息若是傳揚出去,云霧山脈嶺南晶湖屠家將大難臨頭。別說嶺南,就連嶺北諸家都會借機攻打他們,到那時整個屠家會在頃刻間化為烏有,一切底蘊皆被瓜分殆盡。
不對......陳喰不禁想到另一種可能,腦海里浮現一個問題。
聽秦修遠說,云山魔如今的魔主,無人知他來歷,卻能力壓群魔,難道......
“想啥呢!還不走?!”
遠處的一聲厲喝,打斷了陳喰的思路,也點醒了驚愕到怔在當場的二長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無往不利的匣子,竟然會被一個年輕小子給破去,這還是他特意取來針對目標的手段。
他直勾勾盯著那只血焰鳳皇,一時竟癡迷起來,但在聽到喝聲后,立刻收起匣子,準備另施手段留下目標。可陳喰不會給他機會,當即血焰加身,飛進秦修遠開辟出的口子里。
不僅如此,還一連擲出數根血矛,把洞窟炸得面目全非,徹底掩蓋了自己蹤跡。
這一連串的動作,把始終插不上手,也不準備插手的三長老給看呆了。
當看到二長老取出匣子,目標四周內一片灰蒙的時候,他心里還頗為失望,畢竟原來的計劃已經無法實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目標對二長老奪走。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全力出手,于戰斗中挪移戰場,在一個無人的所在拿下那個小子,興許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達成目的。現在好了,二長老似乎完全不信任自己,提前出手擒拿,一點湯都喝不到。
可誰能想到,二長老居然失手了,但眼前的目標,卻展現出另一副姿態。
血焰鳳皇,宛如神祇降世,守護著那小子,讓他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異能還是靈術,亦或是異獸?
“追——!”
三長老喉結滾動,在二長老撕心裂肺的吼聲中,率領手下沖向那處已然垮塌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