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的驚電一閃而過,陳喰越想越覺得是。
眼前這群魔修,加上秦修遠與自己,不過十來個人,三長老的實力再強,也不可能領著這群數量少得可憐的烏合之眾,去覬覦地底的精怪。
別說朱道元和司育官了,在門庭那里就會全軍覆沒。
若是想要針對陳、明、侯三家,僅憑眼下的力量也遠遠不夠,唯一的機會便是趁三家子弟被打散了,借機逐一擊破。
可地底那么龐大,通路又錯綜復雜,而且在地動之后面目全非,哪怕有秦修遠帶路也難以推動太多,費那么大勁去尋三家散落的子弟,實在不像魔修的作風。
更重要的是,真在地底對三家子弟出手,事后定會引來三家的報復。
殺幾個子弟能撈到什么好處?讓魔修愿意承擔這么大的風險?
至于搜尋地下的異獸,更是有些荒謬。別看地底下一片混亂,但山蜘蛛數量的擺在那里,即便失去了它們的王,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陳、明、侯三家想要徹底清除地底的威脅,也要循序漸進。
眼下這群人,居然敢貿然進入其中,以他們的實力,被同等數量的山蜘蛛圍住以后,立刻全軍覆沒,哪有什么機會逃生?
甘愿冒這么大的風險,除非底下有絕大的利益。
殺些家族子弟?弄些異獸材料?顯然不足以讓他們這些,唯利是圖的家伙出手。
唯一解釋,便只有那條圣機司命綬。
若是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樣,云山魔必然已經知道了地底的情況,否則哪會這般大動干戈,但他們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呢?當時在地底,除了三家子弟與三位真人之外,并無旁人啊。
思忖至此,陳喰仍舊半信半疑,想要在地底找人,除了秦修遠領路外,人手也是一個問題。現在這里區區十余人,與整個地底世界比起來,簡直是滄海一粟,別說找人,怕是自己也會迷路。
僅僅派出這么點人手,就想找到目標,云山魔的高層到底是怎么想的?
這種話陳喰自然沒法說出口,為了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及思索脫離現狀的法子,他立刻緘默起來,只傾聽著三長老接下來的命令。
“秦福,等會由你帶路。”
周圍的魔修一言不發,似乎完全服從三長老的任何指令,絲毫不見身為魔修的狡黠與桀驁。
秦修遠亦是如此,聽到三長老的命令后,立刻躬身領命,仿佛真就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只是秦家的一名被邊緣化的外姓子弟,為求活路與道途,甘愿與魔修為伍。
一行人并未立刻進入洞窟,反而待在原地,似乎在等著什么。不過,陳喰反倒微微松了口氣。
若在平時,身具兩道靈術的他,根本無懼這些魔修,三長老再強又如何,大不了血焰加身飛離此地,他們這么魔修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行動么?
無奈眼下正值霧災,周遭迷霧重重,根本辨不清方向,是魔修們最好的遮掩物。而且三長老似乎可以無視迷霧的困擾,輕松找到方位,再加上自己的存在不能太過顯眼,也就斷了正面沖突的心思。
更何況,方才秦修遠還幫自己遮掩過,若是貿然出手,怕是會連累到他。
但進入地底之后,就不同了。
這個地底世界,他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足有三次,甚至于還去過常人從未涉足的地底淵網,對里面的構造了然于胸。相比這些魔修,地底的他簡直如魚得水,只要尋個機會離開隊伍,云山魔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至于秦修遠,到時可以帶他一起,畢竟方才曾為自己說話,而且看他的模樣,應該也是被迫的。
三長老并未下令立刻進入洞窟,也沒有說明接下來要做什么,不知一眾魔修是習慣了他的作風,還是真被其壓服,全都閉口不言安靜的在原地等待。
就連那名迎奉拍馬的家伙,也安靜的束手而立。
眼見這等情況,陳喰只能靜觀其變,此刻絕不能有多余的動作,以防自己露出馬腳。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處方向的迷霧隱隱映出幾道人影,緊接著霧氣晃動搖曳,直至顯露出一撥人來。
為首一人身材壯碩,渾身上下散發凌冽的氣勢,就像一頭兇悍的異獸突兀的沖進人群,隨后審視著即將落入肚腹的血食,仿佛在研究吞吃的順序。
若非他的一切都隱藏在斗篷之下,在場的魔修們怕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在這人之后,陸續閃出數十道人影,男女老幼、各色打扮皆有,其中有兩個家伙還遇上了熟人,不過在一陣眼神交流之后并未言語,似是不敢在壯碩的頭領面前造次。
“恭迎二長老!”話音剛落,三長老便朝對方躬身行禮。
不止是他,一眾魔修亦是如此,面上也平靜如常,似乎早已知道會如此,就連秦修遠也略微彎腰,還悄悄地拉了拉身旁陳喰的衣角,示意他快些行禮。
二長老的面容隱于斗篷中,瞧不清他的神情,等三長老行完禮,才沙啞地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聲音沙啞到不似真人,儼然是刻意為之。
“我這一路盡數在此——”
到了此刻,陳喰哪還弄不明白,剛剛到場的二長老才是此行真正的領袖,為了探索地底世界,他早已糾集了近百人的隊伍,而三長老不過是配合他行動,順帶召集更多人手而已。
近百的食靈者進入已然殘破不堪的地底,單從人數上看就已經超過了陳、明、侯三家的成員,以地底如今的模樣來看,即使遇上山蜘蛛也不足為懼,反而都是捕獵的目標。
可人數增加之后,陳喰的心里多了幾分警惕。若云山魔真是想在地底尋找自己的下落,那眼前的隊伍足以昭示他們的決心,而且還出動了兩名長老,明顯是想保證此行萬無一失。
原先計劃,怕是會有波折......
他正在一旁暗中打量著那位隱藏身份的二長老,三長老的后半句話也出了口。
“——路上雖折了四人,卻得到一名頗有潛力的年輕人。”
但他的話,似乎并未得到二長老的認可,“也就是說,你這里還是折了三個?”
聲音沙啞到撕心裂肺,仿佛在人的心上鋸開了一道口子。
三長老聞言,頓時躬身行禮,冷汗自臉頰滑落,雙目注視地面,不敢抬頭面對二長老,唯有盡力為自己爭取活命的機會。
“屬下一時不察折損人手,壞了二長老的大計,實乃罪該萬死!但這位年輕人的確不凡,他身為散修,卻身負昊陽性,還能以一敵四毫發無傷,比之那些家族子弟更顯天賦。”
“為我云山魔計,屬下斗膽將他帶來,還請二長老驗看。”
話才說完,他便讓出視野,身邊的魔修們也照著他作,將陳喰整個人都暴露在二長老的面前。
此時的陳喰卻是非常奇怪,他雖然不知道云山魔這個組織,但也瞧見過陳家的高層,那些長老之間就像同僚一樣,既有暗中較勁也有表面和睦,而眼前的這兩位,儼然是上下級的關系。
方才還被手下拍馬屁的三長老,現在低聲下氣幾近沒入塵土般的求饒,兩相對照之下,簡直判若兩人。
到底是魔修,一切以實力為重。
陳喰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面上絲毫不見動搖,即便魔修再多,也不至于叫他心生畏懼。
少年郎獨自一人面對二長老,可對方居然半晌都不曾言語,也不知斗篷里是否有一雙眼睛,正在肆意地打量自己。
作為一名頗具實力的魔修,怎么都不可能容忍這般對待,遂直接開口:“看夠了么?”
此話一出,讓身旁那些不敢面對二長老的家伙們,全都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新來的家伙怎么如此大膽,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情況,近百魔修圍著你,只要二長老一聲令下,你可就玩兒完了!
倒是三長老稍稍松了口氣,他深切的明白魔修都是一些什么貨色,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遇上強者為了活命卑躬屈膝,看上去兇狠殘忍,骨子里卻懦弱不堪。
尤其是整日里提心吊膽,不僅害怕被諸家撞上,還害怕面度異獸,卻又不得不面對,否則難以提升實力應對其他危險。
魔修看似無法無天,卻都是些畏威而不懷德的貨色,而且活得特別難受,甚至有些天天活在恐懼里。
見慣了這些家伙,三長老明白,二長老無時無刻不在心里鄙視他們。
現在突然冒出一個敢于頂撞的人,完全不像是魔修的做派,必然能引起二長老的注意,甚至是......另眼相看。
只要這個叫廖翀的,能得到二長老的賞識,那自己這條命就保住了。
那四個魔修算什么?真要論起來,他們在于不在,又怎可能真的影響到云山魔的計劃,說到底不過是因為自己辦事不利,才遭到訓斥,若能安撫二長老的情緒,這種小事兒說揭也就揭了。
果然,二長老在打量了半晌之后,終于開懷大笑。
“好,好!三長老此事辦得好!居然將本次行動的目標,直接帶到了我的面前!”
二長老正松了口氣,聞言卻頓時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緩緩抬起腰,一臉莫名地看向“廖翀”,同時也瞥了瞥湊在對方身旁的秦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