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始終認為，人類不停進化，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人類不停探索更神秘的偉力，目的只有一個--吃肉。

從營養價值來說，蛋白質和脂肪比大部分植物中的碳水化合物更容易消化。

從獲取難度來說，人類作為雜食動物，食譜中的肉類幾乎涵蓋各種生物，這極大地回避了和其他生物強烈的生態位沖突。

從安全性來說，被草毒死的概率遠大于被肉毒死的概率。

但最重要的是，肉真的很好吃。

所以李維看見鬼鬼祟祟的覺曉，看見他小心翼翼從懷里掏出一塊豬肉，只發愣了一息。

香肉滾三滾，神仙都站不穩。

覺曉不是神仙，所以他連豬肉的誘惑也難以抵擋。

“你上次不是說還有個什么肉？”

看著滿臉期待的覺曉，李維思索片刻，上次確實是說了紅燒肉。

“紅燒肉。”

“對對對！色澤紅亮、口感軟糯、味道香醇，紅撲撲，亮晶晶，顫巍巍，吃要趁熱，第一口抿到肉皮，用牙齒輕輕往下縱切，下面一層是肥肉，絕對肥而不膩，再下面一層是瘦肉......”

李維嘆了口氣。

難為這小和尚能記住上次他對紅燒肉的評價。

這么長一串，如果不是真的熱愛，誰又能記得住呢？

可你是個和尚啊！

“嘆氣做什么？你說你想吃，我才帶來的，我可不吃！”覺曉嚴肅道：“貧僧是絕對不吃的！”

想起買豬肉時被路人投來異樣的眼光，覺曉莫名有些想念上次的味道。

接過豬肉，李維走進廚房。

這是時期的土豬，雖然也有少量五花肉，但明顯不是三線五花，只不過是兩層厚實的肥肉和少得可憐的瘦肉。

豬肉切塊，大火燒開，期間加入酒水、生姜。

煮熟后撈出，李維嗅了嗅，還是有一點未閹割的味道。

冰糖下鍋，炒出糖色，下入豬肉翻炒。

翻炒均勻后，每塊豬肉上都沾著糖色，色彩明亮，紅艷誘人。

隨后便是加入沸水中，小火慢燉。

李維丟進些許香料，用于壓制氣味。

慢燉需要至少一個時辰，李維出門買來些熟肉，打了一壇酒水。

等他回家時，正見著和尚在砂鍋前流口水。

“還早，莫急，先吃點其他的！”

“阿彌陀佛，貧僧只是怕李道長的肉燒糊了。”

“那不是我的肉，是豬的肉。”

坐在小幾前，李維攤開熟驢肉，又攤開油紙，里面是熏制過的豆腐，已切成了薄片。

看著豆腐，覺曉雙手合十：“道長有心了。”

李維無所謂道：“當然有心了，沒心可就死了。”

“道長說笑了。”

“和尚廢話就是多，喝酒喝酒。”

“貧僧不......”

“素酒！”

喝下一碗米酒，和尚慢慢打開了話匣子。

“李道長，寺里日子苦啊！”

“上個月傳信，我好幾位師兄都已去往西天極樂......”

“李道長啊，這眾生皆苦啊！”

“你說，咱們真能求得真佛法嗎？”

李維看著面色微紅的小和尚，愣了愣。

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怎么這么多感慨？

“佛法我不知道，你如果要修道，我能教你。”李維認真道：“聽說和尚騙錢很厲害，我回春觀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覺曉雙手合十，看著李維，眼中帶著虔誠和崇敬，說了一句李維難以理解的話：“覺曉要入書院了。”

你一個和尚，去書院讀書？

把手掌按在小和尚額頭，李維皺眉：“高燒不退，條件簡陋，應首先物理降溫......”

“阿彌陀佛，此事已告知住持師叔，師叔認為應該趁年前入學。”

李維夾了塊牛肉，細細品嘗，隨后詢問：“念經太多，腦子容易瓦特。和尚不當了？要去當書生？”

覺曉嘆了口氣：“師叔說，儒家衰退到了極點，現在應該到了否極泰來的時候。”

“儒家？”

“李道長不知道嗎？”

“請告知。”李維直起身子，認真請教：“確實不知，請大師解惑。”

覺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是大師，隨后他講述了一段許多修行者知道，但李維并不清楚的歷史。

在修行開端，一共只有三條道途，即為儒釋道。

儒家的修行主要依靠皇室，依靠天地大勢。

換言之，對龍脈的依賴性很強。

大部分時候，這一道途的修行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出于儒家學派自身的規則，儒家的修行始終沒有分支，嚴格按照圣人所言修習。

佛道二家則不同，在不追求權利、不輔佐皇權的情況下，即使佛道經常被選為國教，但并沒有影響到修行道途的拓展。

隨著歲月變遷，佛道二家已經開辟出六大道途，但儒家依然只有一條路。

一條路的修行也沒有問題，但在當年雪國掀起戰爭之后，一切都變了。

大唐多條龍脈崩碎，整個修行界逐步衰退，高階修行者跌境、低階修行者舉步維艱。

而儒家，這條主要依賴龍脈、依賴官本位修行的道途，直接崩潰。

儒家修行不以體魄修行為基礎，圣人之言、道統之說是其核心。

龍脈崩碎后這條道路也近乎斷絕，迄今為止，再無一人能夠在這條路上前進。

覺曉的師叔認為，龍脈有回歸、重聚趨勢，這意味著成為讀書人，也能走出一條修行者的路來。

“我師叔說，等到百八十年之后，我能夠成為儒家的大修行者。”

李維看著忽閃著大眼睛的覺曉，有些同情這小子。

百八十年，牙齒都掉光了，成為大修行者還有什么意思？

“書院如今統管著武院，覺曉此行如果不轉修儒法，也會直入武院。”

因為當年武院學子在第一時間沒有拱衛皇室，轉而支援前線，武院的權利被皇帝一降再降，到了現在，已經被書院全權接管。

“進了書院，除了有人教導修行，還有其他好處嗎？”李維看著覺曉：“你應該不缺修行資源才對。”

覺曉面露苦澀：“大悲寺雖大，修行者不過二三，哪有修行資源儲備。”

他繼續道：“書院掌握著一些常人沒有資格進入的路。那些路，通往絕地。”

絕地？那你他媽還去？

隨后李維醒悟過來，這是個修仙的世界。

他認真道：“誰告訴你的？保真嗎？”

覺曉雙手合十，雙目炯炯：“龍脈破損之后，武院修行者能夠頂住雪國、蠻人侵襲，依靠的就是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