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的氣機逐漸虛弱，雨水之下，他口鼻、雙眼溢出的鮮血被流水沖走。

說完了這些話，他如釋重負般轉身。

腳步踉蹌。

跌跌撞撞地走到屋檐下，陳雙抱著妻子，坐下。

他背靠墻壁，身下坐著的是略高出街道的民宅臺階。

他已經死去的妻子被他放在腿上。

安靜看著妻子片刻，隨后他仰頭，看了一眼李維。

氣機斷絕。

忍著劇痛，李維從懷里掏出回春符，囫圇吞下。

一張精通級的回春符還是發揮作用。

骨骼在續接，軟組織挫傷開始修復。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大團淤血被咳出。

李維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到一陣輕松。

伴隨著酥麻，他撿起末端炸碎的熟銅棍，支撐著身體，朝著熊初陌處前進。

狗東西，你給我的好處最好大一點！

......

周正啟很慘。

他本是周家武道修行第一人，做生意也頗有智謀。

甚至因為一些事情，他得到了一些人的幫助。

得益于此，他已經走到了三境極致。

他算是消息靈通的，早就知道最多十年，龍脈重聚，天地壓制必然不會再如此嚴苛。

只等那一天，他進入四境，就能開始不一樣的人生。

十年而已，六十幾歲的四境修行者，很年輕。

可惜他在例行收買人心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蠻不講理的人。

對方也是三境，拿著極滑稽的雨傘，說著不著調的話。

但是動起手來一點不含糊。

他早已在一些人的幫助下選擇了道途，御鬼之道的第四境，被稱之為噬靈。

他只是三境，但在選擇道途后，已能夠發揮四境的零星威能。

前三境是武道，三境之后是求仙，完全是兩個不同維度的力量。

但離奇的是，連續數道鬼氣都被那男子手里的刀擋了下來。

鬼氣威力極大，周正啟暗中嘗試，在廢棄的城墻處，一道鬼氣足以在城墻上炸開桌面大小的深坑。

“你手里的刀，有些不凡。”連續三道鬼氣沒有奏效，周正啟心在滴血。

鬼氣難得，他未入四境，無法自主生成，在選擇道途的時候，他偶然得到九道鬼氣，至今已經消耗得只有一道。

熊初陌舔了舔嘴角，掃視李維離開的方向。

確認李維已經走遠，且師爺已經跟上后，他才開口：“這柄刀是我長輩用過的。”他頓了頓：“但這不重要，拿刀的人才是重點。”

“沒有這柄好刀，你已經死了。”周正啟冷眼看著對方，心頭微有不安。

一開始他就用了最強殺力的鬼氣，就是想乘其不備擊殺。

否則以對方的體魄來看，交手起來沒有勝算。

前三境，身體的底子很重要。

“你這等天賦竟然也能走到這一步，你運氣真好。至于我死不死，這不重要，人都是要死的。”熊初陌轉而問道：“你選擇了哪一條路？”

周正啟從身后拿出一柄鐵扇，握在手中，指節微微發白。

久在安平縣做土皇帝，縣令也得給他三分薄面。

他不親自參與廝殺已經很多年了。

“不是修己身走肉殼路線的樣子，我見過選擇修己身道途的人，他們講究肉體無雙，氣力無敵。”

“也不是修血煞，血煞修行首重殺氣、戾氣，你心有恐懼，應該不是這條路。”

“修符道？”熊初陌說出口后搖搖頭：“也不對，你念頭太雜，不符合符道修行者束念封心的要求。”

周正啟臉色越來越難看，再讓對方說下去，哪還有什么秘密？

這一刻他想起來在學堂讀書時沒完成課業，師長無情揭穿他的謊言，那時候的感受，和今天相似。

對方看透了他。

“不是修念力，因為我太了解念師。那就只有神祈和御鬼了，但這兩個路子都很少被唐人接受，你為什么會選擇這條路？”

鐵扇瞬間開合，周正啟腳下青石炸碎，水花四濺中，人已經到了熊初陌身前。

鐵扇邊緣極銳利，雖然未閃寒光，但熊初陌很清楚，這柄鐵扇絕對是用極好的材料鑄成，銳利程度難以想象。

提刀，出拳。

折扇被刀擋住，雨夜中有火光一閃而逝。

折扇攻擊無功而返。

熊初陌沒有閑著，這一拳他是認真的。

重拳破開空氣，對近在身前的周正啟轟去。

出于身高的原因，這本來計劃落在對方腹部的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了胸口。

僅僅一擊，周正啟如同被擲飛的布娃娃飛了出去。

洗髓境體魄強大，他的胸骨未碎，但已有裂痕。

肺腑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那是因為這一拳太重，雖然主要被骨骼吸收了殺力，但震蕩已經傳遞到了內臟。

雖然肺腑得到強化，但在這種力道面前，還不夠看。

感受著劇烈的疼痛，他抹了一把口鼻的鮮血，心頭暗道不妙。

此前的猜測是對的，此人果然不能力敵。

對方絕對有豐富的廝殺經驗。

這一拳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簡單直接，甚至沒有看出任何拳法的影子。

有的只是勢大力沉，還有一往無前的氣勢。

周正啟猜測，如果折扇向下，要割斷對方手腕，他也不會收拳。

站起身，周正啟喘息：“閣下可否給個理由？”

“沒有理由，我看你不爽。”熊初陌收拳。

按照以往的習慣，這時候他一般在持續猛攻，但今天他要等著李維回來。

如果李維不能親眼看到對選擇道途時的景象，那這次拉他護法就毫無意義。

他本可以找到很多機會，但出于對這個小師叔的關懷，他才選擇了安平縣內。

否則在周正啟出門時，殺光護衛，單獨對壘，照樣能達到目標。

“你選擇了哪條路？”周正啟看著如蠻熊一般的男子：“是修己身嗎？體魄修行者，雖沒有太多神異，但在第四境確實很強。即使你和我一樣，只能發揮四境微不足道的力量，體魄也遠超過我。”

熊初陌沒有反駁，笑了笑：“那么你選擇了神祈還是御鬼？”

沉默片刻，周正啟回答：“御鬼。”

“為什么？你在哪里找到的功法？”熊初陌興趣更濃：“我唐國選擇修神祈和修御鬼的三境修行者極少，你怎么找到的？”

周正啟眼里突然有了生存的希望：“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我覺得我們不是敵人。”

熊初陌歪頭看著他：“說吧，雖然你這樣的人很難找，但是如果你能打動我，我不介意重新找人。”

很難找是什么意思？

“我唐國，苛捐雜稅極多，而今兵亂四起，民不聊生，各州道都有起義，你覺得這樣的唐國，是你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