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寺位于一處山中，地形地貌與回春觀類似。

在劍南道，這是很常見的廟、觀修建地。

山間草木茂盛，歲月不凋，雖然有落葉滿地，但頭頂樹冠依然青蔥。

沿著山道往里走，山頂處有一青磚建成的建筑，便是大悲寺了。

山道由近半丈的條石建成，足以讓馬車通行無阻。

香客旺盛，已經將條石踩踏得有些光滑。

李維和張廿廿持續前行，踏葉緩行，樹葉的沙沙聲中，山頂的建筑逐漸在眼簾中清晰起來。

“你瞅瞅，傳說中只有撐死的和尚，沒有餓死的僧人，這句話太對了！”李維指著大悲寺：“他娘的，當年平安縣要是有這規模，再給李云龍一批美式裝備他都打不下來！”

張廿廿沒理他，根據他的了解，這小子滿嘴胡言。

要是哪天他不胡說八道了，那這小子不正常。

眼前的寺廟極大，從李維的視野看過去，得有一般大學的規模。

劍南道的山并非孤聳的高峰，大部分山峰是連綿一片的。

山頂接著山頂，偶有起伏，落差也不過十丈。

大悲寺占據了山峰山頭，整座寺廟從第一座山峰封頂綿延到了另外幾個山頭。

倒像是山頂被戴了頂帽子。

青磚綠瓦。

是個綠帽子。

可能是因為寺廟度牒被大量廢除，廟中僧人離散，此時接近傍晚，這廟中也沒有炊煙。

孤寂、冷清，這是大悲寺給李維的第一感受。

這座山巔的寺廟，像是被遺棄于塵世之外的老人，蹲踞在荒莽的山巔。

走近寺廟，眼前是一尊巨大的香爐。

此時香爐中已經沒有煙火。

只有殘存的信香竹簽在宣告往日旺盛的香火。

在香爐后方，是寺廟大門。

門高有一兩丈。

這在另一個時空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一兩丈高的實木大門，重量動輒數百斤，若非有修行者存在，開關這個大門都是費勁兒的事。

透過大門，能看到寺廟內的院墻是朱紅色，墻壁上用鎏金的字體寫著大大的“佛”。

把馬匹留在寺廟外，李維和張廿廿邁步進廟。

若是把馬匹帶進去，一泡馬屎，對佛祖菩薩太不尊敬。

“小子，有什么不一樣的感受嗎？”張廿廿站在大廳中，看著眼前冷肅且高大的佛像，笑道：“這廟著實有些大?！?

李維翻了個白眼，這老頭沒見過世面，你要看見樂山大佛，那腳指頭比人高！

佛道不相拜，這是道家古訓。

李維不會跪拜，只是隨便看看。

事實上，在回春符展現神異之前，他沒有拜過三清像。

眼前的佛像，莊嚴，肅穆，但李維總覺得太過冷厲。

遠沒有道家三清像、真武像給他的親切感。

“有什么不一樣的感受嗎？”張廿廿再問。

李維回應：“有點冷，青燈古佛，太冷清了些?！?

張廿廿眼底涌現出贊賞：“還有呢？”

“有一種壓抑感?！崩罹S解釋道：“這在建筑學，唔，風水學里，這種建筑會給人帶來心理壓迫，不易長居?！?

“怎么說？”

“就是待的時間長了，容易精神失常，就是變成瘋子?！?

老人輕輕點頭，帶著笑意：“這里有過大修行者，不過應該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李維瞪大眼睛，環顧四周，隨后將目光定格在張廿廿身上：“老頭，別騙我！”

“你感覺到的森冷、壓抑，都是這位大修行者曾經存在的證據?！睆堌ヘu頭：“可是佛家不該是這樣的，他大概率還是沒有撐過去?！?

正交談間，有僧人匆匆從門口走過。

李維此行不是參觀的，是來找譚聰的，或者說要確認譚聰是不是譚耀光兒子那個譚聰。

他和張廿廿跟上僧人，一路隨行到了寺廟后院。

寺廟后院是生活區。

生活區約有上百件小平房，這些應該是僧人的宿舍。

李維還看到了廚房、洗衣臺、活渠流水、以及演武場一角。

比起大悲寺，回春觀像是乞丐樂園。

此時靠的近了，李維才能看到裊裊炊煙，看到和尚們端著飯碗從廚房進進出出。

不得不說，一群禿驢，十來二十個人，端著飯碗或站立或蹲著吃飯的情景，比較罕見。

有僧人發現了二人，前來詢問是否需要用齋飯。

一人五十文。

五十塊吃你的全素飯？李維表示大廟景區坑人，自古有之。

仔細觀察，在吃飯的僧人各個身強體壯，稍微瘦弱些的，也能看出僧袍下并不孱弱的身軀。

覺曉不在......

也沒見瘦弱多病面有彩色的和尚。

李維笑著推辭，和張廿廿走出后院。

張廿廿一路走走瞧瞧，似乎對什么都有興趣。

假山前要裝模左右評點一下假山姿態優美不優美，小溪前要說這水里的魚太肥，肯定不好吃。

就連走到歪脖子樹下也要毒舌歪脖子樹上吊都嫌磕磣。

緩步走了小半個時辰，李維已經打算改日再來。

卻見著了一個氣喘吁吁的禿驢小跑著。

從這和尚看，身姿別扭，不像是經常運動的。

腳步虛浮，邁步沉重，也不懂得卸力。

喘氣如牛，面色蒼白，額頭有冷汗涔涔。

李維給張廿廿使了個眼色。

張廿廿人老成精，不動聲色跟上李維的腳步。

跟著這和尚走了片刻，在一處墻角，張廿廿輕輕拉住李維。

李維駐足，輕輕靠著墻壁，聽到了竊竊私語。

“東西不在了......徭役......”這是和尚的聲音，甚至帶著哭腔。

“莫怕......東西還在......周氏愚蠢，找不到......”

李維心頭一跳，這就是正主！

東西還沒有被周家找到。

但是從這和尚，也就是譚聰的言語來判斷，似乎他也沒有拿到他爹留給他的東西。

“現在周家盯得緊......雙叔晚些時候......”

李維瞳孔微縮。

這是陳雙！

當時譚耀光化名的陳雙！

果然，譚耀光不信任周家，暗地里還藏了一手。

他也許早就發現了真譚聰的所在。

他暗中告知了陳雙佛寶所在。

也許是出于對周家的忌憚，他把佛寶藏在了周家，而后將佛寶所在告知了陳雙。

他本人則化名陳雙，執行周家收集佛寶的任務。

真正的陳雙也許被他叮囑要帶著佛寶給在大悲寺出家的譚聰。

都是騙子！

張之維要騙譚耀光，譚耀光騙了周家，也騙了縣令。

說不定他早就知道此行十死無生，只是在用自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暗中的得力手下陳雙則尋找機會把佛寶帶給譚聰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