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顯示屏的藍光映在杜卡奧臉上，十幾個監控畫面中，有一個始終鎖定著街邊燒烤攤

穿校服的薔薇正接過混混遞來的啤酒。他指尖敲了敲桌面，震得鋼筆帽上的五角星微微顫動。

片刻后，他拿起了電話……

“羅樂，計劃提前。“他的聲音像在宣讀作戰指令，“至于薔薇...我自有安排，這是命令，不是商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傳來打火機“咔嗒“的聲響

最后一批學生卡著點伴著落日走出校門，穿著職業裝的羅樂一邊微笑著點頭示意一邊接著電話，卻是頭一次不顧形象的在學生面前抽起了煙

杵在原地許久，直至熱鬧轉為孤寂。一聲長嘆，辭職的郵件從手機發送出去

屬于白天的白熾燈一一熄滅，換來一盞盞只屬于夜晚的霓虹

“老板，這次兩個人，還是老樣子嗷~”

“鴨腸五花還有……再來兩瓶啤酒，要凍的啊！”

滿頭大汗的老板：“好……喲，這不薔薇丫頭嘛~坐好就是，都懂~我給你插隊”

一家簡陋且有些繚亂的街邊餐館內，身材發福穿著白背心的中年老板樂呵著回應道

普通的方塊白瓷磚都染上了黑色的油煙。店內不過幾張破舊的木桌，以及店外廉價的折疊桌與塑料凳，卻有著不小人氣的吃客斗酒吹牛

白色的節能燈，赤橙色的碳火。有些霉點霉斑的破損圍裙上滿是焦黃的油漬，批發的廉價塑料凳跟喝醉的人似得七零八落

“呦，這不薔薇丫頭嘛，今天怎么一個人來喝悶酒啊，是東街那群崽子又騷擾姑娘了是不？！”

“李叔，張哥……哪有的事兒~就眼皮直突突，沒啥大事兒”

忽略一道道熾熱的目光注視，剛落座的薔薇隨意擺了擺手沒好氣道

老顧客：“李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附近的刺頭哪個沒打過薔薇姐的主意，老慘了嗷，最低都得進醫院！”

愣神中的薔薇忽然抬頭，后知后覺的挑眉掃視著一堆熟人

薔薇：“我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必要每次拿我尋開心吧？”

兩只玉手握拳嘎嘣作響，薔薇燦爛一笑

附近幾桌的光膀大漢笑著又將即興脫下的衣服給穿了起

同桌的酒友再從一提啤酒中開了兩瓶，恭敬的遞給了面容頗顯滄桑卻透露著沉穩的老大哥

李老大：“是是是，你們這群不爭氣的玩意擱這瞎叭叭啥呢？”

“你個混蛋玩意，自罰一杯道歉去！”

被教訓的家伙一臉汗顏的接過足足裝滿一半啤酒的酒杯一飲而下，朝著啞然失笑中的薔薇點頭致歉

“都是群沒文化的粗漢子，別見怪，也沒啥壞心思的”李老大起身向老板招了招手，抬手將剩的半瓶啤酒遞向薔薇

“誒老板，薔薇這桌的花銷我包了啊，我這邊的再點一份送過去！”

接過酒瓶的薔薇象征性的擺擺手，帶著微微上揚的嘴角點頭致謝

“你還是學生，意思意思就行了，別學我們嗷~”

老板：“得嘞，外圍桌的烤串好了，還有……臥槽！”

烤架上的油星突然爆響，整個攤位瞬間安靜

李老大：“耶，老板你干爪子？大驚小怪的搞哪樣，神戳戳哩嗦………”

話沒說完，倒吸一口涼氣的李老大繃緊了身子默默的將腰桿挺直，顯得一身正氣

薔薇：？？？

“一個個都踩電門啦？！我就說老板你家……該修修了吧……”

平時大大咧咧的眾人都端正的坐著，像小學生遇見班主任這般紛紛低下頭顱

滾動的喉嚨發出咕咚的吞咽聲，金黃色的液體順著薔薇的嘴角滑落

黑頭皮鞋踏著方步，一塵不染的深綠色軍服與鬧市的煙火氣顯得格格不入，威嚴的面容用著剛正不阿的目光掃視著周圍，頭頂軍帽的紅色五角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呵，一個整天不務正業的學生，目無遵紀以下犯上”

“這個點了還在外面晃蕩，挺精神啊，白天就跟丟了魂似的”

“在錯的道路上一錯再錯！反思和改進都成你腦子里的渣滓是了吧？杜薔薇……”

杜卡奧的軍靴碾過地上的竹簽，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隔壁桌醉漢的酒瓶僵在半空，油漬順著瓶口滴到褲襠上都不敢擦

少女輕嘖一聲，平靜的目光中映射著碳火躍動著的余光

“行啊，挺有出息的啊你……”他摘下軍帽撣了撣并不存在的灰，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停頓下來且略帶敵意的路人

“交警隊的超速記錄比你的月考成績單還厚，你的車我替你暫時保管了“

毋庸置疑的口吻，平淡的語氣像頒布指令一般的杜卡奧停在薔薇身前幾步之外

杜薔薇抬眉露出一抹冷笑，并將烤肉簽子狠狠地插進卓縫，“來這種地方，您也不怕這情親染色的軍裝弄臟了？”

“挺悠閑嘛，還來親自抓逃兵~”平淡回應道的薔薇手指攥著簽柄，像根針一樣旋轉著不斷在桌上的縫隙扎進更深處

一股肅殺之氣滿臉怒意的軍人，臉上帶著些許褶皺，但更多的是堅毅與鋼鐵一般的沉重之色

“你又不管但又偏要對我指指點點，就憑那身份證上寫的你是我父親？”

緩緩起身的薔薇冷眼相對，絲毫不懼帶著戎馬氣勢的杜卡奧快步上前

身后喝酒的吃客紛紛起身離開，烤攤老板端著烤盤快步躲進了廁所

啪！！！

耳光聲像槍響炸開時，薔薇先聞到杜卡奧袖口的硝煙味左臉先是發麻，接著火辣辣地疼起來

她舔到嘴角的血腥味，突然想起六歲那年，她抱著摔碎的相框哭鬧，父親也是這樣用帶著槍繭的手打在她同一個位置，突兀的笑了出來……

“幼稚？“

薔薇笑了，“那你教過我該怎么長大嗎？“

夕陽的余溫漸漸褪去，一絲寒冷攀附在眼眸之中

沒有一絲動容的杜薔薇輕嘖一聲，順帶掏了掏耳朵，眼神冰冷投射出仇視的目光

薔薇：“你比我更清楚，我也知道我的特殊……開門見山吧，別廢話了”

不滿的冷哼，杜卡奧毫不動容的伸手向衣兜，一份紙質文件遞向杜薔薇，像是之前的對話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撕啊，“杜卡奧的聲音突然放輕，“就像你撕期末試卷那樣。“

像是提前預料到一般，薔薇接手的一瞬間，他冷漠的出聲提醒到，手中動作一滯，微微開裂的文件差點在薔薇手中變成一團廢紙紙屑

“參軍申請書，杜卡奧，什么意思？！”眉毛都擰成一塊了的薔薇質問道

“你不是很得意自認為無敵了么，與其在這里浪費你我的時間，不如自己體會”

看著薔薇一臉認真的思考著，杜卡奧深皺的橫眉有了絲松懈

杜薔薇：“你的提議很好，但是我拒絕”

也不惱怒，面無表情的杜卡奧：“理由？”

薔薇無所謂的攤手道：“我的行事準則之一就是怎么讓你不爽怎么來，你讓我往東，那我就得往西~”

握拳的手突然攥緊，杜卡奧嘴角微抽，額頭上的太陽穴突兀的蹦出兩根青筋

“你知道拒服兵役的后果嗎？！”

“我爸是杜卡奧”

“那你知道后果將會是誰承擔嗎？！啊！”

“我爸杜卡奧是將軍”

“你……你……！！！”

“火氣還是這么大，小心高血壓~哦，對了，你是外星人，應該沒這么脆弱才對”

“你們外星人對待女兒的態度是什么？！更何況參軍入伍的報名時間過了好久了，那你這一定是用你將軍的權利弄來的吧？”

閉上雙眼的杜卡奧深深地吸了口空氣，繼而緩緩吐出郁結之氣

再次睜眼，眼中一片清明與冷靜

“思維很敏捷，邏輯思路很清晰……不錯，今天的所有對話以及你的所作所為我都會跟某人核對并清算，至于你，舍不得我給你帶來的這安逸生活我也理解，也沒想過你會同意，這……并不重要”

薔薇一愣，驟然收縮的瞳孔瞬間被怒火充斥，主動上前與杜卡奧對視并將入伍申請拍在他的胸膛之上

“你激我…！？”

“你總是這么自作主張，把我當什么了？！”

“至少羅樂姐幫我撐過傘，接送過我上學，有了委屈會幫我出氣，我們一起熬夜補作業，你呢？！”

“你給我打的生活費我一分沒用，我不欠你的！！！”

一臉淡定的杜卡奧挑眉道：“有沒有可能你說的羅樂姐陪你熬夜時她寫的是欠我的檢討，生活費一般都是補發在她的工資卡里，你倆鬧的事沒被追究原因是我幫你倆壓下去的？！”

杜薔薇：“我…………”

杜卡奧低頭做出沉思狀順帶摸索著下頜的些許胡渣

“她還欠我36份檢討書，12次超速處罰金也是我交的，拿你的生活費充值游戲……”

杜卡奧突兀一停，一旁呆愣中的薔薇也是一個哆嗦深深地將柳葉眉皺成一團，腦海中靈光一現卻沒能抓住

“行了，這次見面時間已經超出三分鐘了，明天會有部隊專車來接你，學就不用上了”

“呵，反正你也學不下去……”

抬手看了看手表的杜卡奧轉身自顧自說道，絲毫不將目光停留在薔薇身上一秒

感覺被冒犯到了的薔薇張了張嘴卻沒發聲，齜著牙惡狠狠的盯著杜卡奧轉身

“是打算懵懵懂懂的等我來給你鋪路還是你自己強大起來了解這一切。目前的你沒有權利主宰自己命運，但你現在……隨意”

沉穩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周圍的溫度也再次下降幾分

杜薔薇：

“我*你仙人！！！”

“一種植物（已被屏蔽）！”

夜半時分，清冷沒有溫度的家中迎回它的主人

打掃的一塵不染的餐桌上擺著一個灰色的行李箱與一張紙條。行李箱中最顯眼的上層赫然是一套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軍訓裝與列兵軍銜

紙條上有一段話，但更明顯的是一個歪歪曲曲的笑臉，抽象的比了個耶

再次推開熟悉的客臥房門，震驚的表情出現在薔薇臉上

原主人亂的像乞丐房一般的巢穴被打掃的干干凈凈，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干凈得可怕。唯有電腦鍵盤的“WASD“四個鍵帽被磨得發亮，像四個嘲笑的嘴巴。

早有預料般的杜薔薇依靠在門框上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一副完全不屬于這個年齡段會有的冷靜

這個家......仿佛比外面更冷一點，好在緊攥在手中紙條還有一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