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念跟宋若有結伴而來,跟璟蓉說一聲,一切事務都料理完畢。
“最近王爺心情不好,你們務必謹言慎行。”璟蓉一邊轉動手上的佛珠,一邊叮囑道。
“阿筠去世的時候,也不見王爺這般傷心。”李成念小聲嘟囔道,“再說咱的孩子不也早夭了,也沒見王爺當回事,怎的就她女兒早夭,就成了天大的事。”
“李福晉怎么說這種話?”宋若有難以置信地看向李成念,“阿婳那么玉雪可愛,就這么沒了……”
“我說的有什么錯?”李成念提高了語調,“我就看不得年心言矯情的樣子,一味博王爺同情。”
“夠了!”璟蓉呵斥道,“王爺一年之內失去兩個女兒,你們還在這里喋喋不休,都回去給我冷靜一下。”
李成念不服氣地瞥了宋若有一眼,然后揚長而去。宋若有看向璟蓉,委屈地說:“都是失去孩子的母親,怎的李福晉不能感同身受呢?”
這句話,不由得又讓璟蓉想起弘暉,弘暉夭折那日,她比年心言還要悲痛,肝腸寸斷,恨不得跟弘暉一起去了。璟蓉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對宋若有說:“不用管她,她就是那樣的性子,若有,你和心言素日交好,這段時間你就去陪陪她。”
“是!”宋若有俯身道,“只是,我一想到阿婳那孩子我就傷心,前幾日她還歡愉地喚我姨娘……”
璟蓉也傷情地閉了閉眼,緩緩說:“過去的事兒,就不要再提了,以免王爺傷心。”
阿婳夭折的事兒傳入皇宮,康熙悲傷不已,過年的時候還見到的小姑娘,說沒就沒了,人生無常啊。
康熙下朝之后,前往永和宮,特意不讓宮女通報,一個人走了進去。
永和宮正殿,一片歡聲笑語,德妃正跟胤禎的福晉完顏氏一邊做刺繡一邊聊家常。
“孩子,弘暟也十歲了,是時候給他添一個弟弟了。”德妃忽然道。
完顏氏心中咯噔一下,她沒想到額娘會突然問這個,自從阮姑娘再次出現,胤禎就再也沒和她親近過,要孩子,簡直天方夜譚。
“額娘,聽說四哥府上的阿婳沒了!”完顏氏扯開了話題,“真是可惜,那孩子多可愛,四哥一定很傷心。”
德妃卻不以為意,繼續給弘暟繡著氈帽,良久才說道:“小孩子夭折那不是常有的事兒嗎?你四哥又不是第一次經歷,自然能承受,再說她那年福晉,一看就身體虛弱,肯定也長久不了。”
“額娘,您……”完顏氏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德妃。
德妃這才意識到話有不妥,改口道:“本宮是說,年福晉身體不好,需要調養,思琪,一會兒把皇上賞賜的千年人參送給雍親王府的年福晉。”
在宮門口的康熙聽到德妃這番話,不免心寒,胤禛和胤禎都是德妃親生,怎么待遇天差地別呢?康熙沒有進去,并且吩咐宮人,不要告訴德妃,他曾來過。
康熙出了永和宮,本要去咸安宮看看胤礽,豈料走到半途,遇上剛才咸安宮出來的榮憲和胤禛。
姐弟二人一同跪下向康熙請安。
“榮憲,你和胤禛都去看胤礽了嗎?”康熙坐在轎子上,一邊盤著手里的瑪瑙串,一邊問。
“回皇阿瑪,我和胤禛,去給胤礽送了些吃食跟衣物。”榮憲說。
“胤禛,胤礽被廢圈禁,其他皇子唯恐避之不及,你怎么親自送上門,也不怕別人揣測你?”康熙直截了當地問。
“回皇阿瑪,二哥雖然被廢,但永遠是兒臣的二哥,兒臣不希望看他過得那么辛苦。”胤禛如實道。
康熙顯然對胤禛這個回答很滿意,他走下轎子,一左一右,挽著榮憲和胤禛:“你們都是朕的好兒女,走,去養心殿,陪朕一起用膳。”
榮憲親自下廚,給康熙做了一道烤羊排,康熙吃過后贊不絕口,給胤禛夾了一塊:“快嘗嘗,你皇姐的手藝。”
“皇姐的手藝,自然是好的。”胤禛說罷,嘗了一口。
“你都還沒吃,就說好,太敷衍了吧。”榮憲調侃道,“皇阿瑪,如果你喜歡,榮憲天天給你做。”
“那朕豈不是天天能吃到女兒做的飯食。”康熙滿眼寵溺地看著榮憲,“真好,朕晚年還有女兒在身邊,榮妃給了朕一個好女兒。”
“皇阿瑪,服侍皇阿瑪是兒臣的本分。”榮憲握住康熙的手,“只要皇阿瑪不嫌煩,兒臣就日日陪著皇阿瑪。”
“好!”康熙滿口答允,又看向胤禛,“老四,阿筠和阿婳已經走了,你看開些,朕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你,因為朕也經歷了太多生離死別。”
“謝皇阿瑪開解。”胤禛說,“其實兒臣還好,就是心言,看見心言難受,我也難受。”
“你八妹夭折的時候,你皇額娘跟心言一般無二,但那時候你皇額娘還有你。”康熙嘆息道,“心言還年輕,會再有孩子的,你要相信,時間會治愈一切。”
“嗯!”胤禛點點頭。
“胤禛,朕還是頭一次見你這么在意一個女子,心言究竟有什么過人之處?”康熙好奇地問。
“回皇阿瑪,心言與我知心知意,對我深信不疑。”胤禛脫口道。
“夫妻之道,應是如此。”康熙認同地點點頭,“當年我跟你皇額娘也是這樣,每次回到承乾宮,就想尋常男子回到家一樣,吃著你皇額娘做的飯食,晚上,朕批奏折,你皇額娘在旁邊陪著朕。”
“皇額娘對皇阿瑪真好。”榮憲感嘆道,“如今,皇阿瑪依舊為皇額娘保留著承乾宮,是覺得皇額娘從未離開吧。”
“那不過是朕自欺欺人罷了。”康熙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他悶了一口酒,“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所以,我們要憐惜眼前之人。”
胤禛出宮后特意去市集上給心言買了些她素日愛吃的糕點,還買了攤販全部的糖葫蘆。
無塵扛著糖葫蘆和阮洛跟在胤禛身后,無塵遞給阮洛一串糖葫蘆,說道:“吃一串吧。”
“這是王爺給年福晉的。”阮洛搖搖頭,沒有接。
“這么多,年福晉也吃不完啊!”
阮洛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滿足地說:“好甜啊。”
胤禛忽然轉過身子,凝重地對阮洛說:“阮洛,十四弟好像找你來了。”
阮洛聽到這句話,糖葫蘆應聲落地,一抬頭看到胤禎一臉不滿地走了過來,剛才的那一幕,他都看見了。
“給十四爺請安。”阮洛附身道。
胤禎轉過身子面對著胤禛,不懷好意地厲聲道:“怎么四哥有了年福晉,還要搶走我的女人了嗎?”
胤禛還沒反駁,阮洛已道:“誰是你的女人啊,十四爺,我們從始至終沒有任何關系。”
“四哥,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胤禎沒有理會阮洛,而是加重了語氣,對胤禛說。
“是我,自愿跟著王爺的!”阮洛強調道。
“為什么?”胤禎難以置信地跟阮洛對視著,“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移情別戀喜歡上我四哥了吧。”
“我的事兒,你不需要管,你只需要知道,是我自愿跟著王爺的。”阮洛的語氣決絕,“十四爺,你我,余生各自安好吧。”
“我原以為你不愿意同我在一起,是怕失去自由。”胤禎的雙眸淌出淚水,“卻沒想到,你寧可失去自由,也要跟著四哥,我就想問,四哥憑什么?他能給你什么?他有年心言,你越不過年心言的。”
“十四弟,我們要回王府了。”胤禛剛要離開,胤禎擋住他的去路。
“四哥,對她好點,要不然……”胤禎瞪著胤禛,逐漸加重了語氣,“要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胤禛沒有理會,昂首挺胸地從他身畔走過,阮洛和無塵默契地一左一右地跟上了他。
阮洛甚至都沒回頭看胤禎一眼,胤禎滿目瘡痍,望著她逐漸模糊的背影,直至徹底淹沒在嬉鬧的集市上。
自阿婳去世,年心言每天都會跪在佛像前,為她誦經祈福,希望她早登極樂。
剛才年希堯和年羹堯的夫人來探望心言,說年遐齡得知阿婳去世,加重了病情,又病了幾日,這才好些。年心言自責不已,父親大病初愈,又讓他受了驚悲傷過度,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
“王爺回來了嗎?”年心言問道。
“還沒有,但是快了。”一弦道。
年心言從佛像前站起身,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衣,吩咐道:“一弦,去給我把那件碧色衣衫找出來換上,再給我上妝梳頭。”
“是!”一弦欣慰不已,主子終于愿意梳妝打扮了。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胤禛日日都來橙玥閣看心言,但心言總是對他淡淡的,也從未留他過夜。一弦害怕,長此以往,王爺對小姐會冷淡。
“你讓玥籬吩咐小廚房做幾道王爺愛吃的菜,記住,味道不要太重,王爺喜歡清淡的。”年心言換好衣服,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銅鏡撫摸著自己的發髻,拿起一根玉簪,插了上去,又戴上了當年在杭州,王爺送給她的紅寶石手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