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且說。

趙寅且聽。

二人面對面盤坐，談話不止，似在相互論道。

約一個時辰后。

鰥夫才徹底講完。

趙寅則似有所感，捋著胡須，低頭沉思。

鰥夫年輕時悟性極好，且在江湖上的見聞也多，而后又因悟出慢拳，神思愈發深邃，如今腦中的東西自然也是極為深刻。

說出的話也都是含糊不清、以意會為主。

尋常人若是聽到鰥夫的話語，頂多只會認為他是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而修煉慢拳到如今這個境界的趙寅。

卻能細細咀嚼出一些味道來。

許久。

趙寅站起身，長吁出一口氣。他喚出面板，查看了一下慢拳，發現仍然是無法推演狀態。

“果然要破開枷鎖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到的……”

“后生仔，你若是真想破開這枷鎖，可以同老夫一樣，去那座山上修煉感悟，或許能夠有些幫助。”鰥夫道。

“那座山名為？”趙寅問道。

“天隙崖。”鰥夫答道：“我這把老骨頭說不得活不成幾年了，就不陪你去了。”

“多謝老爺子，后生若得閑，定會去那天隙崖修煉感悟幾年。”趙寅道謝道。

此時，

鰥夫又緩緩開口道：

“后生仔，你給這慢拳，取個名罷。”

“取名？為何？”趙寅狐疑道。

“老爺子我修煉這慢拳半輩子，由于許多原因，也沒能留下幾個傳承，幸而在踏進棺材板前，收了你這么個弟子……

不過老夫還有個難以啟齒的請求，便是想托付你將這套慢拳繼續傳承下去……”鰥夫眼神落寞道。

聞言，趙寅微微噤聲。

鰥夫雖然話說得隱晦。

但他也能從中聽出意思來。

眼前這鰥夫恐怕是想讓他給這慢拳起個名頭，然后將這套拳廣為傳之，桃李滿天下。

鰥夫花了一輩子去研究這慢拳，不愿讓它就這樣消失在世間。

也是可以理解的。

念及此處。

趙寅開口道：“好，我答應你。”

旋即。

趙寅又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

“我看這套拳表面陰柔，內里卻暗含勁力，頗有風聲鶴唳之意，另外又是從松鶴圖中悟得。不如稱作‘鶴唳拳’吧。”

“多謝。”鰥夫仍枯坐原地，喃喃道：“鶴唳拳……真是個好名字。”

趙寅見鰥夫不再動身。

便轉身獨自離開了湖畔。

他徑直回到了練兵營的住處。

在練兵場中，練了一會兒戟法和步法。

又坐在床榻上，潛心修煉慢拳，細細咀嚼那鰥夫傳授給他的頓悟感受。

轉眼便是一日過去。

……

翌日。

趙寅出門尋吃食。

再經過玉亭湖畔時。

已不見鰥夫背著藥婁的佝僂身影。

趙寅心中疑惑。

去街坊里稍一打聽。

便從一處酒肆的店小二口中得知。

那鰥夫從昨日午前便已于榻上坐化、駕鶴西去了。

剎那間。

趙寅心中陡地一沉，坐在酒肆中的桌邊，怔了許久。

待到店小二叫醒他，他才起身走出了酒肆。

趙寅出了酒肆后。

便根據街坊鄰居的指示，來到了鰥夫的屋中。

只見那鰥夫盤坐榻上，雙目緊閉，渾身皮肉枯死，深深凹陷進去，似是衰老了數十年，經受了多日的饑餓才得以坐化西去。

但趙寅知道。

昨日鰥夫還不是這個模樣。

“恐怕是一身修為散盡，才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罷。”趙寅微微搖頭，再度望向鰥夫尸首。

這鰥夫無妻無子，活到這個年紀已是舉目無親。甚至甘愿散功坐化。

尸首自然也無人埋葬。

趙寅沒有猶豫，將那鰥夫尸首背起，走出了屋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鰥夫尸首背到了上郡外的一處郊野。

來到郊野后，他又徒手掰斷了幾棵樹，擺在鰥夫周圍，一把火點燃了鰥夫的尸首。待火焰燃盡，趙寅又尋了個骨灰盒，將鰥夫的骨灰收入盒中。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更何況這鰥夫為他傳授了如此珍貴的武學。

他自然應當順手給鰥夫安葬下地。

趙寅將骨灰盒收起，便沒再停頓，回到了上郡中。

回到上郡后。

趙寅走在街道上，望著上郡最高的那座閣樓。

那閣樓位于一處湖泊中央，修建起來極為困難，可見其主人財力多么雄厚，這座閣樓，便是紅衣府的府主——葉公子所住的地方。

“等覆滅了紅衣府，就抽出時間，去那天隙崖看看吧，順便把鰥夫的骨灰下葬在那山頭處。”趙寅低聲道。

隨即，他朝著軍營方向返回過去，身形逐漸隱沒在人群中。

……

……

約半日后。

趙寅被長孫都尉手下的兵卒，帶到了長孫都尉的府邸中。

“趙寅，你來了。”府邸中的太師椅上，那身著烏黑長袍的長孫會瓊一見趙寅到來，便立即放下兵書，饒有興致地看著趙寅。

趙寅則半跪下地，拱手道：“下官趙寅拜見長孫都尉，不知長孫都尉喚下官前來有何指示？”

“自然是為了蛇幫那件事！”長孫會瓊當即夸贊道：“我本以為你過了一個月后，便會離開上郡，但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以五百兵卒剿滅了蛇幫千余名幫眾，當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都尉謬贊。”趙寅低頭道。

“不過，蛇幫如今覆滅了，紅衣府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你覆滅蛇幫的戰績，如今已在上郡傳的沸沸揚揚，紅衣府定會找你尋仇。”長孫會瓊話鋒一轉，又道：

“趙寅，你作為我上郡的大功臣，我能夠向你保證，你絕不會死在上郡領地內，但無法保證你走出上郡后的安危。”

“多謝。”趙寅拱手道：“不過，下官自有辦法，就不勞煩都尉費心費力了。”

“辦法，你有什么辦法？”長孫會瓊微微皺眉道：“憑你如今實力，能覆滅蛇幫已是奇跡，難不成你還想接著覆滅紅衣府？”

“下官想嘗試一下。”趙寅道。

“……”長孫會瓊微微搖頭道：“你能有這番心思，我也不指責你。但那紅衣府駐留上郡太久，根系早已扎根太深，你雖然如今破甲實力能夠覆滅兩名開山武人，實力的確不俗，但紅衣府中，開山境武人不在少數，甚至府主即將突破龍戰境界，面對紅衣府，你能保住性命便是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