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打電話給珊,珊已經(jīng)在大興安嶺了,那邊的電話信號太差,林瀟打不通。干脆就把電話打到珊的寢室。小曉聽出是上次找珊的那個男人。說了“不在”就重重地把電話掛了。林瀟又掛了過去。小曉知道一定還是他,她接了電話,開始她有點想臭罵這個男人一頓,但那男人的聲音很平和,小曉沒有罵的欲望。在掛斷電話前她還和男人客氣地說了“再見”。小曉想自己這叫什么,相當于人家沒繳你槍,自己就主動投降了。小曉還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這個男人可不簡單。
林瀟打過電話的第二天晚上,珊回來了。她給小曉帶回了不少大興安嶺林區(qū)的特產(chǎn),松子和榛子,都擺在兩床之間的桌子上。珊坐了一天火車,剛剛又洗了澡,她躺在床上邊聽著音樂,邊閉目養(yǎng)神。
看到珊回來后,情緒好了一些,小曉說話都不像前兩天那樣有所顧忌了。她邊吃著松子邊說:
“珊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怎么樣?!?
聽到小曉說的話,珊睜開眼瞟了她一下,就又閉目養(yǎng)神了。
看到珊瞧她的眼神,小曉先向嘴里扔了一個松子,“咔吧?!币宦暣囗?。她一邊嚼著已落到嘴里的松仁一邊說:
“我這次說的可是真的,你不信?我給你介紹的保你滿意。人長相英俊,還是留日碩士,鋼琴彈的不比我差。”
聽了小曉的話珊說:
“你不是和作曲系的那個吳剛吹了嗎?這么好,那你就留著自己享用吧?!?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吳剛他不是不愛我,是他畢業(yè)要回南京老家,我要留在濱城。是我和他分手的。”
小曉說著不易察覺的輕嘆了口氣。
“我要給你介紹的是我表哥,從小和我一起學(xué)鋼琴,我倆的感情特別好,要是時間倒退個七,八十年,說不定我倆早就成親了呢。”
小曉說完哈哈大笑著又扔了一個松子在嘴里,接著又說道:
“表哥前幾天給我打了電話,說放了暑假要回國看我,到時,我給你介紹一下好不好。說不定,你還是我未來的表嫂呢。”
看到珊還是沒說話小曉接著說:
“哎,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男人呀,你去興安嶺時,他還來過電話?!?
“什么時候,他說了什么,你怎么不早說。”
聽到小曉說的這句話,剛才還沉默不語的珊一下摘掉耳機,坐直了身子急著問。
“我還以為你不想聽了呢。”
這下,小曉不說話了只低頭吃松子了。
“我問你他說什么了?!?
珊追問著。
“他讓你回來給他回個電話?!?
說完了這句話,小曉又有點后悔地說:
“嘿!你看我這個嘴,我干嘛要告訴你這個,幾天前你不還說下輩子都不想再見他了嗎?現(xiàn)在你看看你都急成什么樣了,你忘了前幾天你多狼狽,多慘嗎?你還覺得你讓他傷的不夠狠是不是,這種老男人專門騙你這種單純女孩,假如你和他有過片刻美好,就當成回憶吧,不要到最后傷心的只有痛?!?
“回憶再美好也不過如夢,就是切膚之痛那也是真實的。”
“你這是在飛蛾撲火自我毀滅?!?
“就算是飛蛾撲火,那在死前也見到了光明,就算燒成了灰也值得?!?
兩個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到這,小曉有點急了。
她用手指著珊狠狠地說:
“我看現(xiàn)在你為了戀愛就是一個傻子和瞎子?!?
聽到小曉的話,珊淚眼婆娑,哽咽著說:
“小曉,我知道你在為我好,但要是讓我再也不見他了,我做不到。那就讓我做傻子和瞎子吧?!?
聽到珊說完這一句話,小曉“劈里叭啦”把手里正要撥著的一把松子放在了桌上,掩面嗚咽起來。
看到小曉突然這樣,珊也被她搞懵了,和她在一起住了四年,珊還是第一次看到小曉哭。
“你是真哭,還是假哭?!?
珊有點不太相信地問。
“哭還有假的,是傷心了?!?
小曉說著起身取了紙巾擦掉了眼淚。
“當年我也曾經(jīng)向你一樣純情,我有過一個初戀男友,我上了大學(xué),他去了美國,走時還海誓山盟,去了不到半年就沒了音訊。我流著淚給他寫了多少信,給他寄錢,他把錢留下了,信都是原樣退回,當時我想是不是他混得太慘了,不好意思告訴我。我都想好了,只要是他能回來,我還跟他在一起,后來讓別人幫著打聽,才知道他為了早點拿上綠卡和一個美國娘們早就混在了一塊。珊我真羨慕你還有那份純情,但愿你愛的那個人也愛你。”
小曉說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從提包里拿出了一盒煙,很自如地點燃了。
“你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了?!?
珊愣愣地看著小曉正熟練地從嘴里吐出那一串串長長的煙霧。
“最近,我悶?zāi)模飚厴I(yè)了,男朋友吳剛也要回南京,兩年的感情又付諸東流了。”
小曉又深吸了一口煙。
“你要是真愛他,就和他一起去南京結(jié)婚?!?
珊急著說:
小曉苦笑了一下說:
“吳剛在南京早就有了女朋友,他說他一直愛著她?!?
小曉狠狠地在桌上按滅了煙頭,抽泣著說: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珊真的不知道整天看起來樂呵呵的小曉,內(nèi)心竟有這么多的痛。珊下床抱住了小曉的肩。還沒等珊說安慰她的話,小曉站起來,拿了紙巾又擦干了眼淚。
“不說了,我可不用別人把我當成可憐蟲?!?
小曉說著又拿了一把松子放在手上。
“行了,你也別硬擠眼淚了,快吃。”
說著她又笑起來,珊雙眼含淚讓小曉弄的哭笑不得了。
第二天,珊在上課之前給林瀟打了電話??吹绞巧旱碾娫捥柎a,他盡量在按捺著自己的情緒。接通了電話,他只說有話要說,又和珊說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聽到林瀟的聲音,珊的嗓子立刻哽咽住了。
聽到電話那端沒了聲息,林瀟以為是信號出了問題,又連忙說了兩聲“喂”,珊才答了一句“好”。
晚上林瀟按照說好的時間,準時到了濱海公園。過了十分鐘,林瀟還沒看到珊的影子。他立刻焦慮起來,他怕珊不過來。他在車里有點坐不住了,干脆站在車外等,在他猛抽了兩根煙后,他看到珊的身影出現(xiàn)了,林瀟有點大喜過望。他也向珊的方向快走了幾步。珊在離林瀟還有兩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雖說天已暗下來,借著或明或暗的燈光,他看到珊明顯消瘦了。林瀟想說話,但他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沒有發(fā)出聲。
珊先說話了。
“你想和我說什么,說你的愛情故事,還是告訴我說你愛她。”
說這些話時珊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了。不光是這些話讓她傷了心,主要是她看到了幾天來日思夜想的人。
珊的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轉(zhuǎn)過身,用手背去擦,林瀟從身后一下緊緊抱住了她,他寬大溫暖的臂膀把珊嬌小的身體整個攏在了懷里。他的大手在珊的肩和臂上快速地摩挲著,他低了頭在急急地尋著珊的唇,珊堵氣地躲著他,林瀟火熱的唇一下偏落在了珊的耳垂邊,他的吻又從耳邊滑到了頸。
“真想你?!?
林瀟的一句喃語把珊說的柔腸寸斷,她轉(zhuǎn)了身,兩張唇緊緊地合在了一起。
從這次以后,林瀟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真正的戀愛階段。那是他從沒有過的一種感覺,他覺得整個身心好似都融在了美麗的春色中,連走路都像踩著一陣春風,渾身覺得輕飄飄的,也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工作的時候也是事半功倍。
珊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回到家里媽媽都說她胖了,越來越漂亮了,心細的媽媽還問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林瀟有時間就會打電話給珊,珊想他了也會打電話給林瀟。說話不多,就聽他說一兩句話,珊的心里就會踏實。
一天,珊在圖書館看書時,接到林瀟打來的電話。
林瀟說:
“親愛的你好。”
珊是第一次聽他這么稱呼她,珊先是一驚,然后笑出了聲,林瀟問她。
“為什么笑?!?
珊問他
“為什么這么說?!?
林瀟問:
“你說我為什么這么說?!?
圖書館里很靜,珊沒答,她心里知道此時的林瀟一定非常想她。
抽空他們也會在傍晚到海邊漫步,偶爾也會去“藍屋”吃飯小聚。
一次,從“藍屋”回來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一個快要散掉的夜市。一個長著瘦長臉的南方手藝人,手里拿著用絲竹編的一些活靈活現(xiàn)的小動物和小鳥。他攔在了林瀟已把速度減得很慢的車前。他把臉貼在半透明的車窗上。看到是氣度不凡的年近中年的先生和相貌嬌媚的年輕小姐。他知道這種搭配現(xiàn)在的說法好像叫“傍大款”,瘦長臉趕快從手里選了兩只飄著長尾的喜鵲。嘴里還念念有詞。
“祝先生,小姐早日喜結(jié)連理,好事成雙。”
珊看到這么可愛的喜鵲,和瘦長臉說的吉利話,珊真的有點動心了,她按下了車窗。
“一對多少錢。”
珊問。
“你就給個吉利數(shù)吧,一對八十八元怎么樣?!?
瘦長臉趁機漫天要著價說。
“快把車窗放下?!?
林瀟對珊低聲吼著,林瀟知道這個夜市就在他們公司家屬住宅附近,人最雜,說不定就有人認識他。
珊回頭看了一眼正眉頭緊蹙的林瀟,她絲毫沒去理會。
“能便宜點嗎?”
珊又轉(zhuǎn)過頭在還著價。
林瀟自己把車窗按下,急急地按了車喇叭,給了油門趕快把車開走了。
四十八元,三十八元,十八元瘦長臉一邊伸著脖子喊著價,一邊一路小跑著跟在后面追著車。
過了這段,車子又開在了安靜有序的馬路上。
珊沉著臉,一句話不說,她按開了六碟CD,每張聽了一分不到就又按走。平時愛聽的音樂,這時都好像變成了一種噪音。按了一圈,她又開始按第二圈。林瀟知道珊是在和他堵氣,他想哄她,但他從來沒哄過女人,在家是老婆哄他。這時珊又開始按了第三圈。
“別按了,這個鋼琴曲你應(yīng)該彈過,就聽這個吧。”
林瀟他是想讓珊停下來,珊的手是停下了,怒氣卻大發(fā)了。
“不就是把車窗按下來了嗎?至于那樣嗎?你以為你是當紅歌星還是什么重要人物啊。誰能認識你,就算是認識你又能怎樣,你是怕別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影響了你清清白白的名聲,攪亂了你幸福的家庭吧,早知這樣你干嘛還要再去找我?”
珊好像被氣昏了頭,她是怎么解氣怎么說。
聽珊發(fā)了脾氣,林瀟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是他在讓珊受委曲了,珊要是和其他小伙子談戀愛,在夜市可以隨心所欲地吃一串麻辣燙,買個小玩意都是很自然不過的事??珊退谝黄饏s只能偷偷摸摸受到限制。現(xiàn)在是他在對不起珊。
“珊你說的對,我要是不去找你就好了,讓我一個人難受,也就算了?!?
看到林瀟痛苦自責的表情和他說的話,珊的心馬上又軟了下來。
“是我不好,我不買了,什么都不買了?!?
珊說著她把頭輕輕靠在了林瀟肩上。林瀟看珊不吵不鬧了,他抽出了一只手,攬住了珊的肩。
“我知道這樣讓你很委屈,以后有機會,我們?nèi)ゴ蟮陌儇浬虉?,大大方方的我要親自給你選你喜歡的東西好嗎?”
珊有點感動,她抬頭去用她的臉去蹭林瀟的臉,林瀟轉(zhuǎn)頭去吻她的臉,珊暖暖的滑如凝脂的臉讓林瀟又沖動地要吻珊的唇,珊已能感覺到他熱烘烘的撲面而來的呼吸。
“我靠,你TMD瞎了,快停車?!?
聽見粗野地罵聲,林瀟本能地踩了剎車,轉(zhuǎn)過頭一看,還有不到一米就要和一輛拋錨在路邊的大貨車撞上了。要是再晚一點,后果恐怕就不堪設(shè)想了。
“你TMD不想活了,你眼睛長在褲襠里了嗎?”
站在大貨車邊上,看樣子是司機的壯漢,一邊敲打著他的車窗,一邊暴罵著。
林瀟臉都嚇白了,他呆呆地坐在那。還是珊先按下了車窗,對窗外的壯漢道了歉。看是一位年輕女子,壯漢的火氣沒有對上莢。剛才的那股子沖勁也緩和了一些。壯漢剛才似乎也嚇夠嗆,他一邊拿下脖子上掛著的那條已分不清顏色的毛巾擦了頭上的汗,又解開了油漬漬的短袖杉的扣子,一手叉在林瀟的車上,一手在擺著衣襟煽著風。
“嘿,爺們兒,還是你坐的穩(wěn)吶?!?
壯漢稍微低下了頭在看還呆呆坐在駕駛位上的林瀟說。
“看你也像認幾個字的人,你知道什么叫精神損失費吧,剛才我都快讓你嚇尿褲子了。你說怎么辦吧。”
聽到剛才劇烈的剎車聲和壯汗的暴罵聲,一些吃完晚飯在外邊乘涼散步的閑人從四周一路小跑著趕過來看熱鬧。珊知道聚集的人多了會讓林瀟更窘迫。
“想要錢你就直說吧。”
珊邊說邊低頭拿錢包。
人群里有人在開起了玩笑。
“人家倆人的好事都讓你這破車給攪黃了。還沒找你要精神損失費呢?”
還有人說:
“都沒事快走吧?!?
壯漢讓大家說的有點沒面子了。他向珊擺著手,閃開了身說:
“我沒說要你錢。”
林瀟趕緊打了方向盤繞開人群把車開走了。
車開出很遠,林瀟的驚魂才稍稍安定下來。
他看了身邊的珊問:
“嚇著你了吧。”
珊沒回答,卻突然大笑不止。這近乎于失常的笑聲讓林瀟感到毛骨悚然。
“你怎么還笑。”
林瀟問。
珊止住了笑。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剛才要是就那么撞上就好了。最好狠一點,我就能和你死在一起。然后第二天,報紙上就會登出北方公司總經(jīng)理和一年輕女子夜里外出不幸身亡。這樣,他們就知道你還愛著我,我也愛你,活著不能堂堂正正在一起那就死了也要讓大家都知道?!?
說完珊又是一陣大笑,直笑到悲從中來,她取了車上的紙巾擦起了淚才停下了笑。
人是在絕望的時候才會想到死的,林瀟覺得是自己讓珊看不到希望她才會這么想的。林瀟的心也開始在流淚了。他也感到從未有過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