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總算從家里出來了。

他開車先直奔珊的學校。在車上他又打了珊的手機，還是那種信號。他希望是珊的電話或是電信公司出了毛病。林瀟想把車開到學校門口，再打珊寢室電話讓她出來。

在大概還有十分左右的路程就要到學校的路上，林瀟感到有點熱，他按下了車窗。就在他的頭無意轉向窗外，他的眼神在路邊一個咖啡店的窗子上，也不過只有不到一秒的停留，但他感覺那窗邊里坐著的人是珊。

這條路上車多，林瀟耐著性子把車開上了前面的一個立交橋，又折回來，才把車轉到了咖啡店這邊。

看到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停在咖啡店門前，酒店門口專門領車的小伙子趕快跑過來，要幫林瀟開車門。

“我不用餐。”

林瀟先說話了。

“先生，不用餐，車子不能停在這，這是店里的規定，太抱歉了先生。”

小伙子想把林瀟請走。

“我等人，我的朋友在里邊用餐。”

他哪能就這么把車開走。

“等人倒是可以，用我去給你的朋友傳一下嗎？說您來在等他。”

小伙說的倒客氣，他還是想讓這個男人盡快把車開走。

小伙子正好擋了林瀟的視線，他有點不耐煩。

“你趕快給我走開，我就愛在這等。”

小伙看到這位頗有氣勢的男人生了氣，沒再廢話，趕緊知趣地走開了。

林瀟看清了，那扇窗子里坐著的女孩正是珊，她穿了不久前他給珊買的連衣裙，她正在和一個和她一樣年輕的男孩子在一邊輕輕蕩著秋千一樣的坐椅說著話。那個男孩不知是說了什么好笑的事，珊竟笑得俯在了桌上。林瀟的血在向頭上涌，他氣珊，給了她一點小委屈她就要去找其他男孩。他真想立即把車開走。

但這種念頭也只是在他腦中一閃，馬上他又開始責備自己，他真是太在意珊了。甚至是不可能真正生她的氣。他想是他讓珊受委屈了，找個男孩子出來說話能怎樣。他還是想等下去，等珊出來，他再和他解釋，他也不想要什么大男人的架子。

珊和小曉過來見她的表哥一凡，她的心里是很坦蕩的，她就是想出來放松一下心情，僅此而已。

表哥一凡對珊的好感卻是由來已久。幾個月前，他在日本時小曉就和他說起過珊。說打算給他介紹做女友，表哥開始是拒絕的，直到半個月前回國，看了珊的照片，他就很想見這個人了。

小曉走后，一凡看珊的眼光變得更加大膽，他和珊談肖幫，談巴赫。還和珊講一些日本的風土人情，講他剛到日本時辦的一些傻事。珊聽著覺得特別有趣，就像是和班上的一個男生在一起一樣，她沒有覺得拘謹和不好意思。兩個小時的暢聊居然讓他們彼此都覺得有點意猶未盡。

從咖啡廳出來，一凡打了車把珊送到學校門口的林蔭道上，車子走了。一凡和珊在林蔭路上漫步著，快把珊送到學校門口時，珊停下來。

“今天挺開心聽你講那么多日本的趣事，就送到這吧。”

珊說著伸出了手，一凡伸手握了珊的手，順勢一拉，他來了個擁抱作為道別。

這個動作讓珊不太適應，她立即向后退了一步。

看到珊的這個反應，一凡覺得剛才他的行為對于珊來說，也許有點冒失了。他連忙解釋著說：

“我和小曉說再見的時候習慣是擁抱，不抱她她不高興。”

“大部分中國人道別的時候習慣是握手。”

一凡說著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右手。

“洋人說再見的時候是親吻。”

一凡說著把他自己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下。

然后一凡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站到珊的對面，恭恭敬敬給珊鞠了一弓，接著又說：

“珊以后說再見時候我給你用日本人的這個禮節怎么樣。”

看到一凡調侃著說出的話和他比劃出來的肢體動作，珊大笑不止。

一凡為了止住珊停不下來的笑聲，他指了一下珊的身后。

“別笑了，別耽誤你的同學親熱。”

珊這才停了笑，轉身看了一眼身后。

她沒有看到在親熱的同學，但這不經意的一瞥卻讓她看到了林瀟由遠而近開來的車。

她知道林瀟是來看她的，但她又想到幾小時前林瀟讓她受的委屈。這下她主動去擁了一凡的肩，然后轉身走進了校門。她就是想讓林瀟看到她在和男孩子親熱，想讓他吃醋，讓他生氣。

林瀟的車在比較遠的地方，他就聽到了珊的笑聲，現在眼前的這一抱更是讓林瀟看了個清楚。林瀟覺得像是被人打了臉，他想沖下車把那個臭小子拉開，告訴那小子你沒資格碰她。但林瀟馬上又垂頭喪氣，他想那個很陽光的男孩子也許才真正配珊。

他感到頭一陣發昏，停了車子，林瀟把頭垂在方向盤上。車喇叭被他壓得長長一聲鳴響。聽有人從車邊走過，林瀟才抬了頭。是剛才抱珊的男孩子，正從他車邊走過。看到林瀟抬起頭，男孩停下腳步，站到車門外，低著頭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車里的林瀟。林瀟尚未平息的怒火又重新燃起了，他也睜大眼睛瞪著那個男孩，在氣頭上的他認為這小子在向他挑釁。

實際上一凡根本不認識林瀟，更不存在挑釁。只是聽到車子長長的鳴響，他是怕把車停在車道上的男子突然不舒服，或是發生了其他事。他笑了一下說：

“你沒什么事吧。”

林瀟被問得有點發懵

“你什么意思。”

他的回答里帶著敵意。

一凡一下想到這是在中國，他在日本養成的愛管嫌事的習慣在這就顯得多此一舉。

他向林瀟“呼呼”吹了一聲口哨

“沒事就好。”

然后他轉身向前走了幾步，又跳得高高的，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去拉前面一棵柳樹上的一個樹枝，然后又吹著口哨走遠了。

看到男孩從里到外盡顯陽光，又想著剛才他和珊的一抱，林瀟竟有說不出的懊惱。

他的電話響了，是女兒給她打了電話，問他漢堡大套餐買哪兒去了。林瀟剛才氣急之下真把這事給忘了，

他趕快看了表正好十點半，他告訴女兒說馬上到家，又趕快調轉車頭去商貿百貨的麥當勞店買漢堡大套餐。

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女兒已經睡下了，妻子正在客廳里等他，看到丈夫開門進來鄭玉梅去拿下了林瀟手里的東西。

“你就是寵孩子，商貿百貨沒有賣的吧，你又跑哪兒給她買去了。”

商貿離她們住的地方不遠，就是走路來回也不過半個多小時，丈夫去了這么久才回來，鄭玉梅只能想到是他又去了別的地方。

林瀟本來在換鞋時，想著要對自己出去這一個半小時的去向做個解釋，他打算說是去公司轉了一下，他出差一周回來，想著公司是情理之中的事。現在聽妻子這么一說，他干脆順水推舟。

回答了一句。

“嗯。”

一天的忙碌，鄭玉梅顯然是相當疲憊了。

“時間不早了，你也趕緊洗洗睡吧。”

鄭玉梅說著她打著哈欠先進臥室睡覺了。

林瀟坐在沙發上，點著了一支煙，這支煙就那樣靜靜地燃燒著，林瀟在梳理著紛亂的心緒，一會兒，他的懊惱好像也一點點地隨著緩緩升騰的一縷縷煙霧釋放掉了。他的嘴角上浮出了一絲嘲諷的笑，他笑他自己剛才的沖動。一個毛頭小子差點讓他這個一向以穩健自詡的中年人大動干戈。他笑自己的小氣，珊把她的一切都給了他，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