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閻行！”

當夜二更，書房中，馬持平靜地背對著來人，絲毫不為對方怎么避過耳目進來而驚訝。

北宮清意回去之后根據馬持所說的韓遂將降的消息倒推了一下，也發現了不對勁。

不過畢竟只是猜測，他還有一些疑慮，仔細想了一下，點頭道：“只要公子說服在下，這只是小事?！?

“公子何以如此篤定韓遂要降？畢竟此前也不是沒有過逼迫世家之事，若說只從這一件事便有結論，我是無論如何難以相信?！?

“還有就是種公與韓遂勢同水火，為何其檄文上蓋有刺史大印？”

面對北宮清意的詢問，馬持早有準備。

“種刺史此人我并不了解，原本我也是猜測，直到今日北宮兄如此篤定刺史絕不會跟韓遂同流合污，我才想明白?！?

“北宮兄且細想，若是種刺史知道韓遂要領兵而去，是否會順水推舟？”

“不管韓遂此去功成與否，與刺史都不會有壞處，若韓遂事敗，刺史便可輕易收復涼州全境，若事成，刺史此番順水人情也只會讓韓遂感激。”

北宮清意漸露深思，以父親生前對種邵的評價，雖然其人性情剛烈，絕不會對亂臣賊子妥協半步，但如今涼州已經事實上淪陷，他也許為了保全境內真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馬持沒有干擾北宮清意的深思，接著道：“事情顯而易見，不管此前韓遂如何跟世家大族不對付，但起碼該有的姿態還是有的，豈會像這次一般如此急迫？”

“所以我說韓遂以討董為由頭，蓋有刺史大印的檄文為震懾，不惜徹底得罪世家也要逼迫捐款捐糧，就是為了破釜沉舟地投降董卓！”

北宮清意很是復雜地看著馬持，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剛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但他知道這番猜測的可能性非常大，不然無法解釋韓遂如此急迫的行事。

“那公子早先說能夠除掉韓遂，計將安出？”

馬持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在門后觀察了好一會兒，發現并無異常后這才走到北宮清意面前。

為了不讓人起疑，屋內并未點燈，只有點點月光透過門縫照在桌上。

“公子不必擔心，他們今夜都不會朝院內看一眼?！?

馬持有些詫異，看來北宮清意也不單是效忠馬騰那么簡單。

雖然前世他也沒聽說過北宮伯玉有什么子嗣，但是既然被自己遇上了，不好好利用一番倒是對不起這份機遇。

“此事若是出口，便再無回頭路，此番安寧生活可就難再擁有了，北宮兄可想清楚？”

北宮慍怒，“公子倒是小瞧了人，我雖夷狄，卻也知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豈能再有他意？”

慍怒過后他終于想起來剛才深思時根本沒有注意到的一件事。

“看來公子這幾日的所作所為也另有所圖吧？”

馬持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與眼前所表現的機智和沉穩大相徑庭，就是一只豬也該反應過來了。

馬持撫掌而笑，“哈哈，小弟絕無此意，既然北宮兄如此決然，我也不再瞞你。”

馬持拉著北宮的手臂走到門前，試探道：

“既然北宮兄早已安排妥當，不如去院中詳談？”

北宮清意郎笑一聲，毫不在意地點頭道：

“也罷，便依公子，去院中！”

馬持大喜，看來北宮清意還真沒有吹牛，這些守衛真的聽從他的命令！

“善！昨日超弟還送來幾壺酒，小弟這就取來，兄在院中稍待！”

馬持回房中取來酒壺和兩個讓馬鈞白日做的馬扎。

兩人對月互飲數杯后，馬持再無疑慮，擦了擦嘴角的酒液。

“痛快！”

“北宮兄想來也好奇，為何我日前行事如此孟浪，這不應是落魄之人投奔他人應有的姿態，是否？”

盡管馬持還沒有告知他如何殺韓遂，但他也確實好奇，聞言立刻聚精會神起來。

“我若是不做此態，恐無法快速將名聲傳出，姑且不論此名好壞，若是悄然來此，靜等馬騰歸來，恐怕無法久活！”

“此是何故？按說公子乃是融公后人，義父向來待族人深厚，怎會...”

義父？

馬持雖然詫異，但也并不吃驚，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北宮兄有所不知，扶風馬氏早已分為兩支，而我這一支乃是主宗，而我又身懷主宗信物?！?

說到這里，馬持苦笑一聲。

北宮清意沒有想到馬氏還有這種秘聞，也不知道馬持明知道有危險為何還要冒險來到馬騰的大本營，

北宮清意遞上一杯酒，也不再多說什么。

馬持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后兩人陷入沉默。

兩人推杯換盞，卻都是各懷心事。

半晌，酒壺見底，兩人都有了一些醉意。

“不說這些了，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殺韓遂嗎？”

北宮清意精神一振，“還請公子教我！”

“我有兩計，你愿聽哪一個？”

“哪兩計？”

馬持目光深邃，緩緩開口：“第一計是急策，殺韓遂不需一月！但后果就是涼州再次大亂，陷入民不聊生的境地，而你及你的家人將再也難以存身，馬騰也無法冒大不韙違而保你周全!”

北宮清意聽到殺韓遂不需要一個月的時候已經豁然站了起來，不過聽到后果他還是強行忍住了急切的心情，靜等馬持第二計。

馬持倒是對北宮清意大為改觀，本以為其人若是聽到這么快能除掉殺父仇人，必然激動地點頭應下，哪里會去管什么后果。

“這第二計為緩策，需要諸多布置，最快也需要半年才能見效，但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做到潤物細無聲，等韓遂反應過來的時候必定是難以回天，那樣便可以慢慢蠶食，最終讓其飲恨！”

馬持回身看著北宮清意，眼中哪有半分醉意。

“你要選哪種？”

“我...”

盡管北宮清意內心非常傾向于第一計，但是想到涼州再次陷入無盡的戰火，自己與妻子將從此流離失所，又猶豫起來。

良久之后暗嘆一聲，起身朝著馬持長鞠一躬。

“我選第二計！”

馬持總算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