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輕飄飄的話，卻讓道衍和尚瞪大了眼睛。

手中的佛珠更是差點被他掐斷。

不過瞬間他就恢復了平靜，心中默念了聲佛號。

朝野上下，誰人不知，太子師從大儒，謙遜溫厚，怎么會說出如此妄言。

一定是自己最近心神恍惚，出現幻聽了。

想到此，道衍手中的佛珠，轉動的更快了。

朱標臉帶笑意，憋了一眼道衍，剛才和尚的表現被他盡收眼底。索性也不再客氣。

別人不知道這和尚心思，他又怎么會不了解。

一門心思的想著造反，向來就不是個怕事的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現在恐怕是故意向自己示弱，韜光養晦，尋找機會罷了。

“和尚，不要裝聾作啞！”

“整個大明，最了解你的人，恐怕只有我了。你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我了如指掌。”

“只要我朱標還在一天，你就翻不了天。”

朱標知道，首先得打破和尚的幻想，讓他明白，他現在的處境才行。

道衍手中的動作停止，默然不語。

從踏上來應天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

上次兩人的談話，更是讓他對此深信不疑。

原本，兩人都沒有揭開最后的底牌，道衍心中還存留著一絲慶幸。

此刻聽到朱標的話，他已然明白，自己早就已經是太子粘板上的魚肉了，只能任人宰割。

“和尚，你的才華我清楚，我也知道你的平生夙愿。放心，我不會虧待了你，會讓你學有所用的。”

“以后你就會明白了，跟著我這個太子，比跟著老四，要幸運的多了。”

打一棒子還得給個甜棗才行，朱標對于用人之道還是挺了解的。

接下來還得需要道衍出大力才行。

雖然現在兩人把話已經說開了，那也得重新給道衍個希望才行。

道衍依然保持沉默，目前的形式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更是不想多說。

“和尚，我知道你有通天徹地之才，我就問你一句話。”

朱標抬起了頭，目光灼灼的看著道衍。

“和尚，你敢斬圣否？”

這句話，剛才朱標已經問了一遍，但是卻沒有聽到答案。

現在他又重新問了一遍，希望能聽到想要的答案。

道衍坐于椅子之上，眼眸低垂，手中的佛珠轉動不停。

朱標的這第二遍問話，他徹底聽清楚了，但是依然轉動著佛珠，沒有回話。

雖然并未抬頭，但是他卻能感受到朱標的目光，仿佛兩把利劍，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此刻的他卻沒有了任何慌亂，只是在心中默念著佛號。

朱標注視了良久，隨著時間流逝，眼中的希望慢慢散去，終于是把目光移開，低下了頭，喃喃道；

“終究是我高看了你這個和尚。”

朱標心中也是清楚，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又有誰愿意做呢。

這可是和天下讀書人作對。

“敢問太子，何為斬圣？又是要斬哪位圣人？”

就在朱標失落之際，突然傳來了一道沉穩的聲音。

朱標連忙抬頭，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恰好和一對三角眼眸對上。

這雙三角眼中仿佛有烈焰燃燒，大火之下，仿佛是一片尸山血海。

這樣的眼睛，本應該出現在一個罪惡滔天的兇徒之人的眼中。

然而此刻，這雙眼睛的主人，卻是一個身穿僧袍的高僧。

讓人看之，有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朱標卻沒有想到這么多，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道衍的真實面目，憑這雙眼睛，就不愧被稱之為病虎，眼中的兇光，欲要擇人而噬。

不過朱標要的就是這樣的道衍，他可不缺念佛法的和尚。

朱標的眼眸緊緊的盯著這雙三角眼，一字一句的說道；

“將至高無上的圣人打落塵埃，重塑人心的信仰，即為斬圣！”

“至于是哪位圣人，想必和尚你應該能猜到！”

看著目光灼灼的朱標，道衍此次是真的大為震動。

他怎么也沒有料到，朱標竟然真的有如此瘋狂的念頭。

要知道，這一個弄不好，可是連國家的根基都是要被動搖的。

朱標雖然就簡單的一句話，要是讓別人知道，恐怕不僅是朝野上下震動，整個大明王朝，都要波及到。

“太子所說，有沒有想過后果？”

由不得道衍不慎重，確認了一遍。

朱標目不斜視，鄭重的點了點頭。此事的輕重，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道衍輕舒了口氣，手中的佛珠快速的轉動，低下了頭，心中電光流轉。

自己平生所學，不就是為了干一番驚天偉業嘛，本以為希望破滅，沒想到，轉眼之間，就出現了這么好的一個機會。

至于是青名還是罵名，向來不在道衍的考慮范圍之內。

畢竟誰家正常的和尚，會從小就立志造反，想要做劉秉忠一樣的人呢。

片刻之后，道衍抬起了頭，眼中兇光已然消失不見，平靜的眼眸之中，仿佛出現了一絲瘋狂之色。

“太子，恕和尚直言，您是只想斬其形，還是想要斬其神？”

聽著這句話，朱標瞬間心情舒暢了許多，自己這次真的找對了人。

“形不重要，其神束縛太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道衍點了點頭，都說太子溫厚，不過以他看來，朱標的狠辣恐怕不在其父之下。

真是虎父無犬子，滿朝文武恐怕都被太子溫厚的表現所欺騙了。

畢竟連自己當初都是看走了眼，旁人看不對，也是情有可原。只能說，太子隱藏的太深了。

不過眼下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道衍靜了靜心，這才緩聲說道；

“若和尚所猜不錯，太子所說乃是孔孟二圣！”

朱標點了點頭，畢竟如今能讓他這個太子都慎之又慎的，只能是儒家的兩位圣人。

道衍見狀，眉頭微皺，這兩位圣人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消除的，即使是皇上親自開口也不行。

思忖良久之后，只見道衍緩緩開口。

“依和尚只見，想要斬圣也并非不能做到。不過卻不能急，需徐徐圖之。”

“第一步，就是從其自身的漏洞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