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低頭，念了一聲佛號，心中卻并不平靜。

僅僅從這段的簡短對話之中，道衍就知道眼前的太子，不簡單。

太子口中所說之人，道衍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劉秉忠，出身世宦之家，自幼聰穎。

十三歲時入都元帥府為質子，十七歲為邢臺節度府令史。

之后一度棄官隱居，拜虛照禪師為師。

后入大蒙古國忽必烈幕府，以布衣身份參預軍政要務，被稱為“聰書記”。

為元代漢人位封三公的唯一一人。

而且他們倆還有一點相似的是，兩人都兼備釋、道、儒之學。

元大都也就是如今的奉天城市雛形，也是由劉秉忠規劃設計的。

而道衍追隨燕王就藩的地方正是奉天。

所以，這些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估計只有道衍自己心中清楚。

不過道衍一直視劉秉忠為自己學習的偶像。

所以，兩人的經歷能找到很多相似的地方。

道衍面色平靜，但是心里清楚。

太子對自己想必知之甚深。

只是他有些疑惑，自己目前還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普通僧人。

除了僧錄冊有所記載，其他的都是沒有。

太子是如何了解的如此詳細的。

不過此時，這些問題都無法直接問出。

太子的目的，目前他還不清楚。

所以只能一直保持著僧人的摸樣。

“回太子，貧僧也曾讀過史書，對于此人也是知道一二！”

道衍并沒有隱瞞，那只會是掩耳盜鈴。

朱標笑了笑，對付這種高人，就得出其不意才行。

要不然表面上神色淡然，內心深處都是高高在上的。

即使以后為自己所用，也不會竭盡全力。

“道衍，我知曉你的來歷，也清楚你的想法。”

“當然，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用問，我也不會告訴你。”

“但是我能告訴你的是，老四還太年輕，道行還不夠。”

“你的愿望，只有我能幫你完成！”

朱標沒有明說，因為他知道，有些話，聰明人自然會懂。

沒想到，道衍仍然是古井無波的樣子。

“太子，貧僧乃是出家之人，早就已經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貪嗔癡乃是出家之人大忌，貧僧不敢忘卻！”

聽著道衍的回答，朱標來了興趣。

這是第一次，他想要和一個人一較高下。

便是出言說道；

“古人曾言，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

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想必和尚你懂其中的意思！”

朱標也不再客氣，直接以和尚相稱。

并且讓人給道衍搬了把椅子。

道衍不客氣的坐在了椅子上，雙手合十。

“這句話出自《大學》，意思是，人不要自己欺騙自己。要像厭惡腐臭的氣味一樣，要像喜愛美麗的女人一樣，一切都發自內心。”

“太子是想告誡貧僧，不要言不由衷！”

“貧僧雖然學識淺薄，這些道理還是懂得的。”

“貧僧也有句話想說。”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

“這句話出自《中庸》！”

道衍畢竟學識淵博，想要反擊，易如反掌。

自從踏入應天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無法掌握了。

所以說話之間，也沒有那么多的顧忌。

“哈哈哈！”

朱標大聲的笑道，而后臉色一變，目光惡狠狠的看向道衍。

“和尚，本太子讀的書也不少，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是君子，自有天命。”

“而本太子就是那僥幸成功的小人了？”

“和尚，你好大的膽子！”

朱標聲色俱厲的看著道衍，后者卻不為所動。

他不相信，太子千里迢迢的把他喊了過來，就是為了殺他。

既如此，又何必如此麻煩？

道衍雙手合十，默念佛號。

朱標仔細的盯著道衍的表情，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片刻，朱標收回了渾身上位者的氣勢，回到了座位。

“和尚好定力！”

道衍躬身，回答道；

“不是和尚定力好，而是太子有慈悲心懷！”

朱標敗下陣來，本以為憑自己所知，想一較高下。

此時面對，才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這樣的人，都有著自己的理念和追求。

但是朱標又不想如此輕易的浪費人才。

“和尚，今日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既然會觀相，你看看本太子面向如何？”

朱標饒有興致的看著道衍。

他想知道這個道衍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道衍聞言，抬起了頭。

這是進入太子府以來，第一次仔細的看著太子。

五官秀麗，天庭飽滿，耳垂寬厚，是個有福氣之人。

但是印堂之中仿若有一絲黑氣不過正在慢慢消散。

而且從太子整體而看，似乎有若有若無的帝王之氣散發。

“咦？”

道衍發出驚奇之聲。

以前入宮之時，他曾私下里遍觀各位王爺和太子的面向。

當時來說，燕王的身上，有潛龍之氣，似有待機而翱翔九天之感。

所以，當時道衍才會選擇燕王朱棣。

道衍的觀相之術，是和道家的一位神秘道長所學。

這些年來很少出現差錯。

當時他也給太子偷偷觀過。

彼時皇后剛剛去世，太子身上陰柔之氣纏身。

雖有太子之名，可是卻看不出有絲毫龍氣存在。

而且身虛體浮，日后定會被病痛所折磨。

從這些癥狀斷定，太子是個短壽之人，并無絲毫繼承大位的可能。

可是，如今再次觀之，和以往截然不同。

道衍睜大眼睛，再仔細觀看，發現太子身上有龍騰虎躍之勢。

并且身上龍氣深厚，眉間陰氣都被沖散了不少。

而且冥冥中推算，太子的位格都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

使得他驚疑不定。

再準備望去，又好像是霧里看花，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實。

此時，他反而不好下判斷。

而且，最奇怪的就是，剛才的龍氣已經和天子無疑。

這是成為皇上的特征。

越是觀看，道衍的眉頭皺的越深。

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奇特命相之人。

可是當初自己也曾觀過太子，為什么和現在的差別如此之大?

道衍實在是想不通。

而且這種命格并非一般人所能擁有。

如今皇上還在，太子的身上為何能夠擁有天子之氣？

驀然間，他忽然想起來時的路上，夜觀天象，所看見的奇特景象。

難道這和太子有關？

朱標靜靜的坐在椅子之上，也不出言催促。

看著道衍的臉色從剛才得古井無波，到現在的來回變換。

朱標的好奇心也是被勾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