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的是,李守東后來寫道:“思念在我的心房里變成一杯滿溢的水,隨著我身體的起伏不自覺的流出來,直至我身體遇見海洋。我突然好想她,是心在此時此刻說的話,可我究竟愛不愛她,這是荷爾蒙制造的假象還是我內心真實的想法,我突然好想她,好思念她,她不會回來了,我要去哪里找她?”
他不知自己下一刻還會不會思念呈閱,這段感情是他先離開的。
他只是還不習慣罷了。
凡是不可言說的,應當沉默。
透過窗簾,外面天光大亮,李守東莫名想起蘇州河里美美的那句話:“如果我走了,你會像馬達一樣找我嗎?”
怎么會呢,我們都在原地,等待下一次的愛情。
他洗了把臉,直奔樓下的面館,路上老張的電話播了過來,“我接了個婚禮旅拍,后天咱倆去秦皇島帶上客戶奔香格里拉。”
老張大名張三白,李守東的高中同學兼大學校友,他大學學的攝影,李守東學的是新聞,兩人畢業后沒離開BJ,在首都開了個攝影工作室,參加了幾個國內外大大小小的攝影比賽,得了幾次獎,如今工作室已是聲名鵲起。
“這一趟得多長時間?”
“說是半個月左右,但是也不一定,最近店里沒什么活,賀賀和小溫能應付得過來,”老張興高采烈地說道。
他說完后,聽李守東興致缺缺:“不是,你咋沒反應啊,大師說你今年命犯桃花,你真應該多出去轉轉。”
“去你媽的,我先吃飯,后天九點出發。”李守東說完掛了電話,進面館點了碗豌雜面,他坐在靠門的位置,綠植做成的的隔斷把他和談笑的聲音分隔開來,空調直直的將冷風遞給他,他的位子上正好可以看到漫天暈開的粉霞。
每天都有一個新的太陽。
可此時已是落日。
每天都是一個新的太陽。
天漸漸陰沉了,也看不到星星。
光陰確如流水。
已是第二輪的新日。
李守東收拾好東西,拿著相機電腦直奔工作室,老張已經到了,倆人和工作室的賀賀和小溫打了個招呼就出發了,因為是工作日,高速上車很少,路旁的山石飛速的移動,仿佛是他們一直在原地。
約摸著是夜里沒睡,老張正在副駕上夢周公,車上隨機播放英文民謠,不久便到達秦皇島。
六月的秦皇島不像BJ那么熱,他們到了一個臨海的別墅區,秦皇島的最東部,海水的味道彌漫過來,略略的一點咸,一點冷,一團新生的空氣包裹住他們,這就是海的味道了,李守東在沙灘廣場旁停下了車,老張正給客戶打電話,他聽到海浪翻卷的聲音,踏上了金沙灘,不由得拿起隨身帶的單反拍下眼前的海,可照片只能模糊的拼湊出人的記憶,盡力的帶人追尋當時的感覺,我們本就再也無法回到每一個離去的曾經。
李守東在內陸城市長大,見過海的次數屈指可數,于是海總帶給他這樣的青年一種新鮮感,它廣闊,看不到盡頭,它涼爽,死氣沉沉,藏著生機,它沒有色彩,是浩浩蕩蕩的灰白。
海埋葬了歲月。
近處的海是灰藍色,太陽正毒,可并不讓人感覺難耐,海的涼中和著它的熱,海浪拍在沙灘上像一個個接連的吻,打出一串串白色的氣泡,不斷出現,不斷消散。
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的車漸行漸近,李守東走到老張身側,只見一男一女從車上下來,兩人看起來像二十五六歲,女孩身量勻稱,在男人旁倒也不算矮,穿著緄了圈鵝黃絲線的月白色旗袍,銀色緞子跟鞋,素頸上有串清光圓明的珍珠款款墜著。她似乎很愛笑,笑容讓人感到溫暖,親近的像一株遇見太陽的向日葵。
男人穿著紅色大花的度假襯衫和短褲,兩個不同時代的人站在一起莫名的和諧,像一個謎。
幾人打了招呼,準備出發,女孩叫徐隙冕,男生叫蘭州。
走國道是早就商量好了的,第一站是云臺山,后來在涼山時幾人因雨不能外出拍攝,因為好奇,李守東在老鄉家問過他們倆第一站為什么不是秦皇島,兩個人想了好久才說了個答案:“”。
蘭州是個民謠歌手,后來紅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都放他的歌,男女老少都能哼上幾句,在此刻,李守東遇見他的時候,他還籍籍無名。
而他為大眾所熟知,也不過是兩年以后的事。
兩輛車在公路上奔馳,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