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后，王暄不負所望，以年級第六的成績考入了上海某高校的醫學院，年紀二十三名的姜憲則按照父母的意愿考入了本省省會高校的最好的計算機專業，相聚八百多公里的兩個城市，在他心里建了一座橋梁。

返校那天，他準備了一個小小的禮物，放在自行車車筐里，等她從數學老師那出來，便鼓足勇氣喊住了她。

這么多年，姜憲慣會裝作不經意。收到禮物的王暄一陣開心，回家打開后，是個精致的雪景球八音盒，還沒等找到開關，就被陳玔一個電話喊出去逛了街，她便將八音盒放在了寫字臺的高處。

想著她的每一天都彌足珍貴，第二天一早，天氣特別好，姜憲站在陽臺上向院子里張望，微風吹拂臉頰，隨身聽里播放的是《我是一只魚》。

她和陳玔打了閨蜜耳洞，燙了留了好久的頭發，染了粉色的發尾，一時間恨不得完成很多瘋狂的念頭。

一整個假期，她看了很多小說，去了姑姑所在的城市住了半月，和高中幾個閨蜜一起去了世博會。他還是沒有等到她，或許這算是沉默的拒絕吧。

他依舊是她最忠實的粉絲，為了她注冊了人人網賬號，等候著她在各種社交網站上的信息，只是心里不免的落寞。

大學前的最后一次同學聚會，全班一起吃飯唱K，在角落里不聲不響的姜憲在同學簇擁下被要求唱一首歌，他百般拒絕，瞥見了王暄也在其中，便鼓足勇氣唱了《如果當時》。

從前，每次聽《如果當時》里的“我們倆用文言文對話真的很搞笑”，說得好像就是他們倆。

他帶著滿腹的情緒，小心翼翼的演唱。他多么想，在蕓蕓眾生的喧囂中，在人聲鼎沸的歡愉里，她能懂得這份沉淪。

在聚會結束的合影里，他收藏了那張和她的照片，放在私密的相冊文件夾里，看著燦若星河的她，在深夜里，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淚。

大學生活比想象的豐富和忙碌，她并不是那個枯燥的醫學生，反而參加了很多活動，有的照片是做模特，有的是參加主持人大賽，他的詞匯一時匱乏，只是留了一句“越來越漂亮了。”每次得到的都是她的禮貌回應。

平安夜那天，王暄主動給他打了個電話，看到手機上的那個名字，他竟變得像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只不過很快便失落下來。

她說她想要拿下一個男孩子，可是不知道該怎么做，想聽聽姜憲作為一個直男的看法。

盡快心若刀割，卻依舊冷靜的幫她出著主意，直到她在電話那頭流露出興奮的心情。那一夜，他失眠了，徒感一切不過是空花陽焰。

大一的寒假，幾個初中要好的同學約著一起去數學老師家拜年。王暄穿著一件白色的長款羽絨服，妝容精致，再也不是那個素面朝天的天真模樣。

姜憲聽著幾個女生互道這半年來的趣事，討論著各自的男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能做的只有努力隱藏臉上的落寞。

數學老師關切著每個人的成長，還催著感情不開竅的姜憲早點找個女朋友，他笑著搖搖頭，“還是得以學業為重。”

陳玔打趣道，“我怎么覺得姜憲和我們瑄瑄挺配呢。”

王暄卻笑著攬過姜憲的肩膀，“姜憲是我的鐵哥們，高貴的革命友情，你不懂。”

短短兩句玩笑話，足以深深刺痛他。

她會有她無比絢爛的將來，會有甜蜜的戀情，幸福的婚姻，夢想的生活，而自己，始終是個局外人。

他盯著人人網上叫她“媳婦”的男生頭像出了神，看著兩人打情罵俏的話語，也只有這一刻，心如死灰一般。

在她的大學四年里，談了又分，分了又有新的曖昧對象，她始終在找一個她認為的合適。

她依舊會把姜憲當成傾訴的對象，因為他總是給她很好的方向，特別是被感情快要迷失的時候。她也逐漸依賴他，把他當成不可或缺。

大三暑假，她和同學一起去了歐洲，不巧的是媽媽發生急性病癥住了院，情急之下她聯系了在家里的姜憲，她也緊急定了回國的機票。

不過很快媽媽便搶救了過來，在姜憲的手機視頻里，爸爸媽媽讓她在國外安心玩，沒問題的，王暄看到這一幕溫暖無比，笑著說你們好像一家三口。

姜憲把王暄的媽媽當成自己的媽媽照料，愛屋及烏，為她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以后的日子里，王暄媽媽總會向她推銷姜憲，這個孩子又認真又踏實，我很喜歡，你考慮考慮嘛。

她總會說，姜憲是我的哥們，親人那種，你要讓我去表白被拒了以后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從來都不是感情不開竅的那個，她才是。

她談過那些對象，媽媽沒有一個看得上，媽媽想讓她選擇一個踏實的人。可那些全都是非富即貴，富二代居多，她對未來的規劃很清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至于喜歡和愛，并不是主要，能幫助自己完成理想才最重要。

大學畢業后，姜憲參加了學校組織的XZ山區支教。

在支教隊伍里，他和孫妙、于毅分到了一組。他能感覺出來，這個培訓中，孫妙對他都格外好，加上于毅的起哄，本想找個機會和她說清楚，可是一件事的發生，讓他重新思考了人生。

他們剛到山區沒多久，就發生了一場嚴重的雪崩，他當時就被雪球砸到淹沒在雪里，是孫妙找到他，抱著他一直堅持著，命大的他可算撿回了一條命。

看著病床上緊緊握著自己手的孫妙，聽著同學的滔滔不絕敘述著當時，死里逃生的姜憲也被觸動了，便也握了握她的手。

經歷了這件事，孫妙和姜憲表白了，他的心開始動搖了。可是一翻出私密相冊里的那張合影，還是讓他沒有跨出那一步的決絕。

孫妙并不灰心，決定從此以后要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陪伴他。

支教的那段時間，艱辛又愉快，他們和孫妙孩子們一道擁有無比珍貴的記憶。

姜憲在本校保了研，研究生畢業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去上海就業，孫妙也跟了去，為了一個不確定的他，孫妙拒絕了所有人的示愛。

王暄本碩博井井有條的進行著，只是課業的忙碌讓她暫時無心他物，在姜憲落腳上海后，約他吃了次飯。

好久不見，她更動人了，比曾經多了一份成熟的韻味，她問他為什么要來上海呢，他笑著說是為了她，她卻說不信。

他說的話，她老不信。在他那樣一張認真又堅定的臉上，總把實話讀成玩笑話。他的深情，她一無所知。

兩人在海邊散散步，這里全是人，不像家鄉，沒有擁擠，只是成年后卻很少去海邊，姜憲感嘆我們總不會珍惜。

她沒聽出言外之意，還自顧自的感謝著，當年那件事還沒來得及鄭重說聲謝謝，可他從來都不需要謝謝，他甘之如飴，想要照顧她和她的家人一輩子。

最重要的那一句，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實在不忍突然打擾她的生活。

他總這樣，默默守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