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不敢大意，運起凌波微步，閃身避過，接著手腕連轉，劍光迅如飛電。

幾十招過后，蕭遠山已身中三劍，

但他年紀雖老，卻是悍勇異常，臉上毫無懼色，招招以命搏命，竟似全不顧及自己的生死，勢要將慕容復斃于掌下。

慕容復越斗越是心焦。

對方是摯友的父親，自己已幾次手下留情，卻不料這老頭像是瘋了一般，狂攻不休。

“再不住手，休怪我劍下無情了！”

蕭遠山也不答話，一掌快似一掌，慕容復越是避讓，他眼中殺意越濃。

若是尋常江湖客遇到殺意如此深重的對手，即便武功高過他，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只是慕容復并非常人可比，他殺過的人，比蕭遠山多十倍、乃至數十倍。

此時被這老人激得殺心大起，不禁動了真火。

側身躲開迎面一掌，接著手中長劍一圈，繞開蕭遠山的左臂，一劍正中胸口，劍尖入肉半寸。

森冷劍氣直逼心脈，蕭遠山渾身一顫，終于停下了動作。

“蕭老伯，你眼力高明，應看得出來，憑在下的劍法，要取你性命，絕非難事。”

蕭遠山冷哼一聲：

“要殺便殺！啰嗦什么？”

“我若想殺你，又豈會留你到此刻？”

慕容復收回長劍，嘆道：

“我知你復仇心切，只是你不該無端坑害自己的孩兒。蕭兄何辜？好端端的丐幫幫主，硬是被你逼得遭受萬人唾罵。”

蕭遠山怒道：

“我父子的事，與你有和相關？”

慕容復只覺此人好似個精神病患者，當真不可理喻，但人家說的也是實在話，他確有多管閑事之嫌。

“也罷！你不就想讓那‘帶頭大哥’身敗名裂么？如你所愿！明年九月的少林大會，我與蕭兄必到！”

蕭遠山聞言一愣，只覺眼前這后生仿佛無所不知。

沉默良久后，緩緩點頭：

“一言為定！”

說罷，轉身大步遠去。

片刻后，蒼老渾厚的語聲自遠方傳來：

“慕容公子，那日在聚賢莊中，你救下峰兒，老夫多謝了！”

......

待慕容復回到馬家之時，段正淳已被阮星竹、秦紅棉等人帶走，窗外只剩王語嫣與阿朱二人。

二女扶著窗棱，一個黛眉緊蹙，一個撅著小嘴，顯然氣得不輕。

屋中不斷傳出滿含怨毒的咒罵聲：

“哈，你說在無錫城外是首次見我？你這自高自大，自以為武功天下第一的王八蛋、直娘賊......”

污言穢語，層出不窮，那日林間的阿紫與她相比，真乃小巫見大巫。

罵聲持續良久，直到她上氣不接下氣，終于止歇。

蕭峰渾厚的嗓音響起：

“蕭某從來不認為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那蒙面人的武功便不低于我，還有我那慕容兄弟，更比我強得多了。”

王語嫣聽到名震天下的蕭峰說出這話，不禁展顏一笑，眼神中滿是得意。

卻聽康敏冷哼道：

“誰管什么蒙面王八、慕容混蛋了？只說你這自大的家伙......”

慕容復穿門而入，只見白世鏡被擊暈在地，康敏倒在一旁，顯然被點中了穴道，只能呈口舌之利。

蕭峰見他歸來，連忙問道：

“如何？”

慕容復搖了搖頭：

“慚愧，沒能留下他。”

他這倒不算撒謊，蕭遠山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架勢，他可以殺了這老家伙，卻無法將其留下。

蕭峰嘆道：

“連兄弟你都沒能......咳！此人當真了得！”

這時，康敏插口道：

“這就是與你齊名的慕容復么？油頭粉面，一看就不是好人。”

王語嫣輕哼一聲，顯然對她出言侮辱表哥甚為不滿。但她畢竟是大家閨秀，涵養極好，無法似潑婦一般罵街。

卻聽慕容復笑道：

“我自認不是什么好人，但若與夫人你相比，嘖嘖！恐怕連那‘兇神惡煞’岳老三都堪比圣人了。快快將‘帶頭大哥’的身份交代清楚，或可饒你一命！”

他明知康敏恨透了蕭峰，絕不可能說出那人的名字。

這股恨意源自愛慕，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對段正淳如此，對蕭峰亦是如此。

果然，康敏連連冷笑：

“王八羔子、賊廝鳥！任你如何折磨于我，也休想知道那人的姓名！”

蕭峰嘆道：

“馬夫人，蕭某自問對你百般敬重，從來不曾有過冒犯之舉，你為何......為何如此......”

康敏“呸”地吐出一口唾沫，罵道：

“你這眼高于頂的王八蛋！你說在無錫城外首次見我的面，那么當初洛陽城里的百花會中，你就沒見過我么？”

蕭峰滿臉茫然，喃喃道：

“百花會？那日馬大哥倒是在場，卻不曾見過夫人你。”

康敏雙目中直欲噴出火來，尖聲道：

“你這個臭叫花子！睜眼瞎！老娘往芍藥花旁一站，人比花嬌，那百花會中的英雄好漢，哪一個不迷得神魂顛倒？偏偏你這王八蛋對我視而不見！”

蕭峰雙眉緊皺，苦思片刻，終于記起：

“哦！那日芍藥花旁......”

話未說完，卻聽慕容復插口道：

“馬夫人，莫非你認定了自己便是天下第一美人？任何男人見了你，都要俯首帖耳不成？”

康敏冷哼一聲，滿面傲色：

“那是自然！”

話音剛落，只聽慕容復陡然發笑，仿佛聽見了十分好笑的笑話。

康敏瞪眼道：

“你笑什么？難道你也是個睜眼瞎子？看不見我的美貌？”

慕容復對著她身后的窗戶招了招手：

“語嫣你過來，哈哈......”

直到王語嫣來到近前，笑聲方止。

慕容復摟著她如刀削般的香肩，面有得色：

“我娘子的相貌，比你如何？”

康敏連連撇嘴，她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有女子比她更美。

直到看清王語嫣的臉，猛然一呆。

只見面前的少女黑發如瀑，玉膚如脂，瓊鼻挺直小巧，朱潤豐潤誘人，一雙丹鳳眼，內勾外翹，開闔之間，極富神韻，直似要奪人心魄一般。

她康敏身為女子，見了王語嫣后，尚且怦怦心跳，更何況男人？

此時方才知曉，時常聽到的那些諸如“美若天仙”、“傾國傾城”之類的贊美之詞，原該用在這眼前的絕色美人身上。

王語嫣氣這女子心腸歹毒，一直撅著小嘴，連連瞪眼。

卻不知自己無論是生氣、哭泣，抑或一顰一笑，皆是人間絕色。

良久后，康敏幽然一嘆，整個人好似泄氣的皮球，眼中再也沒有了神采。

世間既有如此美人，她引以為傲的美貌便成了十足的笑話。

“罷了，罷了......蕭峰......呃！”

話未說完，一旁本來昏迷不醒的白世鏡陡然睜開雙眼，一掌拍中康敏后心。

蕭峰距離過遠，來不及阻止，定眼一瞧，

只見康敏口噴鮮血，兩眼一翻，已然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