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海德里希聽著妮娜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妹妹已經熟睡，連忙輕聲下床。

他把鑰匙插在鎖孔里，輕輕扭動，確保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后，鎖上房門，向著集市街方向走去。

夜晚的摩多城街道上空無一人，迎著皎潔的月光，他順利來到了賽特掌管的春歌酒吧。

這條街上的人流稍微多了一點，大多是出來攬活的夜鶯，這次海德里希沒有時間搭理她們，而是加快腳步走進酒吧。

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弟早就等在那里了，他仔細打量著海德里希的樣子，露出怪異的眼神，小聲唾罵道：“臥槽，打個鐵長這么帥干嘛？”

“你說什么？”海德里希沒有聽清。

“沒什么，賽特老大已經在后院等著你了。”尖嘴小弟板臉說道，主動拉開了后院的門簾。

海德里希躬身進入，借助著墻上煤油燈的光輝，他發現這里就是個普通的小院，甚至不如老矮人的后院寬敞。

“跟我來。”小弟拿過一盞掛在墻上的煤油燈說道，帶頭走在前面。

只見他來到一個廚房樣的房間，將壁爐打開，整個人像耗子般鉆了進去。

海德里希不由無語，有必要嗎？自己只是過來打個鐵，搞得跟FBI接頭一樣。

不過考慮到賽特他們盜賊團的習性，海德里希只能強忍不耐地跟了上去。

里面是一條一人高的地道，海德里希還需微微低頭才能保證自己不撞到頭頂。

“這條隧道通向哪里？”他出聲向小弟問道。

“……你別管，總之跟上就好。”

不知為何，海德里希總感覺小弟和自己說話時有股怨氣存在。

他也只能隨遇而安，大概走了十五分鐘，小弟推開了一扇破舊的木門，從隧道出口鉆了出去。

海德里希也鉆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一百平方米大小的獨立谷倉，海德里希還能看到周圍有些裝谷物用的編制框，不遠處還有兩袋粗糧。

谷倉中心是一整套的鍛造設備，周圍堆著一些鐵錠和礦石，旁邊地上鋪著一張草席，席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武器和盔甲。

賽特和半狐人凱莉正在一旁工作臺前坐著，微笑看著他。

“怎么樣？大鐵匠？這里環境還不錯吧？”賽特眉飛色舞道，他手上還端著一杯檸檬色的雞尾酒，得意地走到海德里希身前。

“你要的鍛造室一天我就布置完畢了，就等你過來開工了。”

“怎么說？先幫我看看哪些還能修，不能用的直接回爐重造。”他指著草席上的裝備說道。

海德里希點了點頭。

他拒絕了賽特邀請他品嘗蘋果白蘭地的提議，開始仔細研究哪些裝備還能修復。

一段時間后，他挑出了七件還算完好的刀劍，這些只是劍身歪了或者少數部位有破碎，修一修還能用。

然后他又挑出三個騎士頭盔，兩個小圓盾，這幾件部位外形還算完好，用鐵皮補一補，換個內襯就能繼續使用。

一番挑揀下來，竟讓他找出了十幾件有用的東西。

“一共十七件，損壞嚴重的有十五件，不嚴重的兩件，你要付我六十四枚銀幣。”海德里希厚著臉皮說道。

“你……”一旁守衛的尖嘴小弟剛想發聲，就被賽特伸手阻止。

賽特笑著點了點頭：“就這么辦，大概要幾天完成？”

嗯，這家伙今天怎么這么好說話？

海德里希有些詫異，不過他還是計算道：“大概要三到四天工作來完成，我今天可以先修復兩三把刀劍……”

“沒問題。”賽特向半狐人使了個眼色，對方才搖曳腰肢站起身子，將一個小小的錢幣袋放在工作臺上。

“痛快！”

海德里希點頭道，錢到位了，那就開干。

他立馬開始生火燒爐，時間就是金錢，他還要趕在妮娜睡醒前連夜回去。

賽特和半狐人凱莉站在海德里希身后偷師，看了半天后，賽特摸了摸頭上的熱汗，擠出了一個笑容：“鐵匠真特么不是人干的活。”

“確實。”凱莉深有體會般點了點頭。

看著就累。

一夜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金錢的驅使下，海德里希竟然修復完了四把長劍，雖然有把長劍整個短了一截，變成了短劍，但是確實也算是能用的武器。

半狐人凱莉早就熬不住了，她打著哈欠，準備給海德里希加錢。

不料海德里希拿起錢袋，從里面摸出了四個銀幣，對賽特說道：“我只拿走八個銀幣，剩下的錢你換成糧食派人送到老矮人的鐵匠鋪去。”

本來打著瞌睡的賽特一聽這話就來了精神，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糧食？你想要糧食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海德里希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突如其來的極致寒意讓賽特整個人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哈哈笑道：“額……額，開個玩笑，咱們都是老交情了，糧食這種東西還不好說？”

“八個銀幣，換四小袋面粉，足夠了吧？”賽特看著海德里希依舊冷漠的表情，一咬牙：“再加一斤肉干，不能再多了。”

“好。海德里希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天中午前要送到鐵匠鋪來，晚上我再來。”

如果有機會的話……

海德里希心里補充道，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黎明即將破曉。

連忙脫下防護服換上自己的外套，鉆進地道向著家的方向跑去。

等他走后，尖嘴小弟才委屈地說道：“老大，我們事事順著他，這也太憋屈了。”

“憋屈？”賽特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是憋屈，但是值，懂嗎？現在的摩多城，正式鐵匠跑了一半以上，學徒更是數不勝數。”

“海德里希這個人雖然脾氣差了點，但是為人還算重承諾，不會輕易的出賣我們。”

他走到修復好的長劍面前，拿起一把試了試手感，臉上的喜色更是濃郁：“像這種有手藝，又愿意為我們盜賊干活的鐵匠可不多了，更何況他很便宜啊！”

“確實便宜，昨天鐵匠工會剛更新了價格，要求所有正式鐵匠對刀劍的維修費用增加到十銀幣以上。”凱莉點頭贊同。

啊？

尖嘴小弟傻眼了，合著大家都賺了，就他被蒙在鼓里。

溜了溜了。

……話分兩頭。

海德里希一溜煙兒跑回了家，趕在教堂的鐘聲響起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不知為何有點緊張。

這趟晚上出去干活竟然像高三的時候逃學出去上網一樣刺激。

他輕輕推開房門，確定妮娜仍在床上熟睡，不由微微安下心來。

他慢慢走到妮娜床前，給她拉緊被子，看著妮娜的側顏發呆。

今天過去，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見到這張睡臉了。

他聽著妹妹運勻稱的呼吸聲，忽然有點想向南方逃跑，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必將登上世界之巔。

他低頭半跪在妮娜床前，心里竟然只剩下濃濃的恐懼。

他怕啊……

怕現在的生活轉眼間煙消云散，怕妮娜未來不能好好長大……

更重要的是——

他怕死。

這種恐懼是那么遙遠，但是又是那么真實，以至于他的天賦【鋼鐵心智】都沒能抵擋。

忽然，海德里希呼吸微微一滯。

他抬頭。

不知什么時候，床上的妮娜穿著睡衣坐了起來。

她用淡藍的雙眸看著海德里希，嘴唇輕啟。

“哥哥，你是在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