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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毫無懼色

軍營的夜晚涼如水,劉光與天明龍且二人喝過了酒,便踏著月色回自己帳子去。

風聲瑟瑟,吹進縫隙里發出怪異的響動,倒如這幾日來的心緒一般不可言傳。

這幾日事物繁忙,靜下來的時候很少,劉光便自找借口不去想那夜的事,然怎可能一點不記得,模糊的印象卻已讓他不敢再想下去,對蓋聶,他有太多東西理不清,以往尚不覺,那夜后,劉光卻覺有什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讓他不得不開始考慮自己對于這個男人,究竟是什么感覺。

以前是純粹的恨,恨因為他,天明眼中再倒映不進旁人,這恨里有著太多少年的意氣之爭,后來卻多了份愧疚。

帶著些微雜的慶幸與感激,也因日久年深而愈顯渾容,那現在呢?劉光望天,月色明朗但照不進陰影,不知不覺間,他對蓋聶的感情竟已混雜了太多難以名狀的情愫,變得模糊不清,難以形容……

劉光提著酒壺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感到冷冽的液體順著溫熱的喉嚨一路流到腹間,有什么燒得他心焦。

派去查探那家店的探子不是一無所獲便被戲耍了一通,劉光卻覺得查不查也已不再重要……真正令他感到心尖一冷的是,劉光驀地發覺,他對這個名叫蓋聶的男人,竟然一無所知。

比如他為什么決定輔助嬴政,又背棄大秦救下天明,為什么甘于安身項氏帳下做個雜役,為什么那么珍視雪女帶來的那些破碎的木片?為什么永遠一派淡然的看世間,仿佛轉瞬間就會不知所蹤……又為什么救了他。

飲下烈酒,劉光身形搖晃,只覺似有什么在心里化開了,燙得他眩暈,他不懂這個男人,卻更不懂自己為何如此困擾,步履搖晃的拐過一個彎,劉光看見前面站定了一個人。

“劉光。”聲音清冷而熟悉。

“小聲?”青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更顯筆挺,項聲看向劉光,目光深邃。

“梁叔找你。”項聲從來言簡意賅。

“好,我一會就過去。”劉光淡淡一笑道,項聲卻蹙眉。

“你喝酒了?”

“和龍且與天明喝了點。”劉光笑笑,勾起的嘴角卻彎不出滿意的弧度。

“到底出了什么事?”項聲鮮少過問劉光的私事,這句問出來,倒是讓劉光一愣,酒氣也被沖散了些許。

“連龍且都發現了,你以為我會看不出?”項聲似乎微微嘆了口氣,“你這幾日魂不守舍,梁叔不過不說,又有誰看不出來。”

“我……”劉光低下頭皺眉,讓梁叔擔心是他最不愿見到的。

“別都一個人扛。”項聲淡淡的語氣劃過心尖,卻讓劉光不禁想苦笑,這句話倒是說給那人聽更合適,然項聲說的對,他確實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知道了,會處理好的。”劉光抬頭望著青衫的男子,眼神清明。

“一起?”

“不了,我還有點事情。”

男人立在窗口遙望遠山,燈影下身形略顯模糊。

“先生……”劉光從身后擁住蓋聶,“此處風硬,先生不宜久立。”嘆息化在耳邊,溫存得似花落水面。

蓋聶不語,依舊遙望著窗外,玉盤當空,月色如水。

“后日我便會隨梁叔帶八千子弟渡江西進。”劉光淡淡道,“先生可愿意與劉光一同走?”這句話已在嘴邊含混了數日,此時吐露已不再有當初的生澀,心中的忐忑卻絲毫不減。

“蓋某愿聽少帥安排。”靜了半晌,男人淡淡道,劉光心里一緊,竟然歡喜的指尖微涼,又恐蓋聶看出,只得按下不表。

“近望月了,先生這幾日身體真的沒什么不適嗎?”劉光心里還是記掛著此事,時時難以心安。

“蓋某無礙。”

蓋聶話還沒說完,劉光便伸手抓男人的手,握在掌中的手溫度正常,似乎比以前都還更溫暖些,讓劉光一愣,難道蓋聶的情況轉好了?月兒和胡大夫都說過蓋聶的情況要看寒氣和火毒哪個消弭的更快些,如此看來,倒是水寒更勝一籌嗎?亦或本就是自己和天明杞人憂天,把問題想的太嚴重?

劉光想著便一直緊緊抓著蓋聶的手摩挲,男人尷尬的縮了幾次卻也沒成功,只得輕咳一聲。

“先生,劉光還有些軍務要處理,明日再來看先生。”劉光察覺到自己失態,不由面上有些色變,淡淡道了一句便撩簾出帳了。

劉光才一走,蓋聶就身子一震悶咳起來,伸袖掩住口,待松開卻留下一片殷紅的血跡,在幽冷的月光下尤顯刺目。

男人蹙眉攤開左手掌心,里面還剩下兩顆紅色藥丸。

月色幽深,蓋聶的低語沒人聽到。

“還有兩日…”

男子的笑聲漸漸變大,回蕩在巖洞中,好似有千萬只蝙蝠盤旋低吼,啃嚙人心。

劉光被“秦舞陽”這三個字震得一怔,無人不知,當年荊軻刺秦時并非一人,一同跟去的另一個刺客就名喚秦舞陽,傳說此人身手厲害非常,十二歲便能殺人,劉光雖年幼,兒時卻也聽梁叔和范師傅提起過此人。

刺秦失敗后,荊軻被處以車裂極刑,而秦舞陽下落不明,大多都傳說他已死……但此人若真的是秦舞陽,那他究竟是如何逃過一劫的?他似乎和蓋聶有深仇大恨,難道,當年在金殿之上,真的是蓋聶一劍誅殺了荊軻?

劉光正滿心的迷惑不解,就看到蓋聶的身子輕輕一顫,心道不好,難不成蓋聶此時毒發?然才要沖出去,卻見男人一把抓住了秦舞陽的手臂。

“你究竟為誰辦事?”蓋聶手臂繃緊,聲音低沉有力,眼中閃出一絲冷冽。

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勾起嘴角顯出邪魅,他伸手挑起個蓋聶的下巴,盯住男人的眼睛,“蓋侍衛覺得呢?連太子丹的屬下都受到牽連,而我,為什么能逃出并活下來?”

“你真的投靠了…他?”蓋聶眉頭擰緊,卻還是死死抓著男子的手臂,盯住他的雙眼,似乎對這話不可置信。

“怎么?蓋侍衛是要譴責我貪生怕死嗎?”男子一把反手抓住蓋聶的手腕,笑意更深,卻也更寒。

“你可以為秦國做事,我為什么不可以!既然我給秦國做事可以活命,那為什么白白陪著荊軻去送死!為了你們這種人說的什么狗屁道義!”男子大力捏住蓋聶的下巴,忽然大笑。

“告訴你吧,你難道以為這些年你都過得神不知鬼不覺嗎?那個人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從你身上移開!你可還記得那個‘大徐’?”男子的聲音似蛇一樣纏住蓋聶的喉嚨,讓蓋聶渾身一僵。

“你以為他為什么受了傷?因為已經不需要他了,需要‘無言’……”男子貼在蓋聶耳邊私語,滿意的感到蓋聶渾身一顫。

一直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燃起一團冰焰,蓋聶盯住秦舞陽。

“那啞巴他……”話只問了一半,男子戲謔的笑已經回答了他。

“不需要的人,當然沒必要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了。”秦舞陽笑得劉光心里都一涼,“包括你……”

劉光看男子一手已經伸向身后的包裹,知道里面必是武器,再也不能藏著不動了,正要出手,卻有人比他更快!

“啪!”

一只烏黑的鏢,似奔雷般的從暗處閃過,命中!幾乎不到眨眼功夫,生死已分。

秦舞陽膛大了目,全身瞬間一僵,緩緩地倒下去時卻還死死盯住黑暗中的一點,滿臉的不可置信。

“李大人,為什么……”

劉光認得那鏢,自然也聽得出男人的聲音,所以黑暗中那一聲“蓋侍衛。”出口時,他立刻想到酒樓上那句“小兄弟”了。

男人緩緩移步到月光下,身后跟著的兩人,正是酒樓里面出手奇快的那兩個大漢,劉光想到秦舞陽死前叫他“李大人”,既然他為秦國賣命,那這個“李大人”難道……

蓋聶從剛才起便站住一動不動,好似腳在地上升了根一般,即使眼前死了故人也看不出一絲驚懼,他望向來人,目光悠長,只淡淡道聲。

“丞相大人。”

劉光登時心一沉,自己猜對了。

“蓋侍衛,別來無恙?”男子云淡風輕的問了一句,好似兩人正站在江南楊柳岸邊互相寒暄,然此處無柳亦無酒,只有一襲明亮到刺目的慘白月光照下來,映出身后兇神一般的兩個手下。

氣氛瞬間凝固,劉光都覺出空氣中的憋悶。

“丞相大人不愿千里來找蓋某,所為何事?”蓋聶看向李斯開口。

“蓋侍衛,我們不如坐下來談。”李斯笑著拍拍手,暗處便又閃出一人,手上提著兩把竹椅,李斯接過一把揮衣坐下,抬手示意蓋聶,蓋聶卻不動。

劉光心里一驚,他剛剛便完全沒有察覺到李斯與那兩人的氣息,而暗處竟然還有人在!若是那日在酒樓看到的暗器手全都在四周……劉光下意識的咽下口水屏住呼吸,李斯賜座,不過告訴蓋聶他有備而來。

被這樣多的高手包圍,劉光在暗處尚且覺得不寒而栗,蓋聶看上去卻仍神態自若。

“今日李斯是特來還劍的。”李斯說著,身后的大漢就忽然從背后抽出一個布包,李斯接過來一層層打開,顯出里面的一把劍,劉光認得這把劍,天明已找了它五年。

蓋聶卻沒有接,他低頭看了劍片刻,抬頭望向李斯,“李大人知曉蓋某武功全失,已沒有資格握劍了。”

劉光聽了這句,忽然心尖一疼,卻來不及去細想,便被李斯的話打斷。

“此劍為陛下所賜,以嘉獎先生當年救駕有功,李斯怎么有膽私藏?”

李斯說話時用余光盯著蓋聶看,劉光心道根本就是你偷拿了此劍,不然蓋聶身為劍客,怎可能隨意將劍遺失,但……如此說來,當年金殿之上,真是蓋聶斬殺了荊軻不成?劉光記得高漸離看到這把劍時那冷入骨髓的眼神,不由蹙起眉頭。

“丞相大人不必繞彎子,蓋某既已到了大人面前,有什么話何不開門見山?”

“好!蓋先生就是爽快。”李斯笑著忽然一挑眉,“我要那個秘密!”

靜了半晌,蓋聶淡淡道,“蓋聶不懂李大人的意思。”

“呵,蓋先生不會不認識這個吧。”李斯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人,一個大漢便又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展開,那是一張羊皮,卻是用六塊拼接而成的,最左下角一塊顏色比起其他的看來新了很多,劉光定睛一看,卻一驚,險些叫出聲來。

正是那夜蓋聶當著他面燒掉的那張。

劉光仰著脖頸,一只烏黑的鏢抵在他喉嚨上,正是李斯身后的一個大漢。

“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李斯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似是早知道劉光的存在,鷹隼一樣的目掃向劉光,讓人膽寒,近距離接觸,那股撲面而來的氣勢又席卷而來,劉光覺得后背一涼,卻再無懼色,他微微一笑看向李斯。

“丞相大人來向某討要酒錢嗎?可惜某此時分文未帶,不若一會請丞相大人到酒樓一緒?”劉光面上笑著,心里卻劃過絲絲涼意,他剛剛看到蓋聶有危險竟身體先于頭腦動了起來,現在身形暴露,一會要全身而退卻是比登天還難了。

“小兄弟說笑,我既說了請你,又怎會反悔?”李斯笑著,卻目光一斜瞥向蓋聶,“只可惜浪費了蓋先生一片心意,他自愿服毒來抵抗滿月時毒發,小兄弟你卻還是偏要牽扯進來。”

劉光見蓋聶也不看他,身子卻在微微顫抖,眉頭一緊,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灼燒著他,不由咬牙攥緊了拳,兩個大漢便用繩綁住了他。

月上中天,皎潔的光華映出蓋聶面色憔悴,身子都有些微微搖晃,聲音卻堅定不移,“丞相大人,此事與他無關,你若想知道一切,就放了他。”

李斯挑眉笑笑,“恕李斯愚鈍,從何時開始,蓋先生竟覺得可以和我談條件了?”

蓋聶抿唇不語,劉光便喊道“先生,不要告訴他,劉光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咳咳”劉光話沒說完,就被飛來的一拳正中腹部,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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