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李老爺子八十歲生日這天，宋檀回了趟御城。

李牧雖然平時看上去就是個愛喝點小酒的普通老頭，但他經(jīng)營明恒這么多年，人脈還是有的。

加上他為人正直仗義，圈里的人都很敬重他，即便現(xiàn)在他把明恒轉(zhuǎn)手沒有什么實權(quán)了，來給他賀壽的人依舊不少。

宋檀來之前還在猜測陸云琮會不會出現(xiàn)。

陸家現(xiàn)在也算是跟李家有合作，陸云琮管理明恒跟老爺子應該也時常有聯(lián)系，她以為這種日子陸云琮會出面道賀。

但到了現(xiàn)場就從旁人聊天中得知，陸家兩兄弟都派人來隨了禮。

聽到這個消息，宋檀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又暗暗有些失落。

“小檀，你過來一下。”夏詩槐朝她招了招手。

宋檀抬腳走過去，微笑道：“夏老師。”

夏詩槐拍了拍她身邊空著的椅子：“坐。”

宋檀瞧了瞧跟夏詩槐一桌的幾個婦人，應該都是夏詩槐的閨蜜，只是夏詩槐保養(yǎng)得好，完全看不出跟這些婦人是同齡人。

幾個婦人笑呵呵地打量著宋檀：“哎喲，這姑娘真漂亮。”

“是啊是啊，可惜我家老大結(jié)婚了。”

宋檀尷尬地笑著，不知道怎么接話。

夏詩槐打趣說：“我的徒弟可不是一般人能娶的，我要親自把關(guān)的。”

另一位梳著長辮、妝容精致的婦人稍微含蓄些，但眼底也是藏不住對宋檀的喜愛：“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宋檀禮貌道：“阿姨好，我叫宋檀，您叫我小宋或者小檀都可以。”

幾位婦人都還是比較有涵養(yǎng)，并沒有拉著宋檀就是一頓尋常問短的。

宋檀拘謹?shù)刈谂赃吢犓齻兞牧艘魂嚕膊宀簧鲜裁丛挕?

好在不一會李星城到了，把她給叫走了。

雖然跟這小子宋檀也沒什么話題，但可算是給她找了個脫身的理由。

“姐姐，那幾個老太婆是不是想給你做媒啊？”

宋檀失笑，說他：“你說話怎么沒大沒小的？讓你爺爺聽見又得訓你。”

李星城哼了一聲：”他哪天不訓我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呢。”

宋檀：“你爺爺年紀大了，你少氣他。”

李星城表情夸張地說：“什么話？！他少氣我才是！你都不知道，他昨天還逼著我跟一個野丫頭相親！還說什么是我小時候的娃娃親，啰嗦半天氣得我晚飯都沒吃，要不是他今天過生日，我才不來看他呢！”

宋檀笑笑說：“你爺爺也是想你早點成家，他好少操點心吧，你也不小了，該懂點事了。”

李星城委屈巴巴地說：“連你都不理解我！”

宋檀：“我理解，但你也要為你爺爺著想啊，他就你這么一個孫子，他年紀也大了，總歸是盼著你早點安穩(wěn)下來嘛。”

李星城立馬嬉皮笑臉地說：“那你嫁給我唄！我立馬就結(jié)婚明年就讓他抱曾孫！”

宋檀眼睛一鼓，抬手作勢要打他。

李星城抱著頭躲開，說：“干嘛啊？我也沒那么差勁呀，你別老聽我爺爺說我不務正業(yè)就真覺得我沒出息！”

宋檀：“姐姐對你沒——興——趣！”

李星城：“哼！”

“你小子過來！”李牧遠遠地沖李星城喊道。

然后就拉著李星城去跟那些長輩一一打招呼。

宋檀難得回來一趟，就打算在這邊住一天，第二天去給爸媽掃個墓再走。

晚上結(jié)束了熱鬧的宴會，她獨自回到酒店，站在落地窗邊，抬眼便能看到寫著“云啟世紀”的大樓 在夜空中高高立于繁華樓宇之間。

這瞬間讓宋檀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變得有些心煩意亂。

她也說不清在為什么煩。

但或許正是因為找不到煩悶的源頭，所以才這么焦躁不安。

她看著酒柜上的紅酒，取下一瓶，拿了個酒杯，一個人坐在窗邊喝了起來。

有點懷念那種微醺狀態(tài)下大腦放空的舒適感。

“嘟咚——嘟咚——”

剛喝沒兩口，放在桌邊的手機響了起來，夏詩槐打來的。

“夏老師？”

夏詩槐問道：“你明天幾點走啊？”

宋檀：“還沒定，上午去掃個墓，吃個午飯應該就走，有什么事情嗎？”

夏詩槐：“那你幫我個忙，明天中午去見個人，你隨便打發(fā)一下就行。”

宋檀有點懵：“啊？”

夏詩槐解釋說：“今天那個梳長辮子的阿姨看上你了，跟我念叨一晚上了，你明天跟她兒子吃個飯應付應付，我跟她交個差，這一晚上打麻將都沒個清靜……誒等著等著，這個牌我要碰！”

宋檀：“……”

夏詩槐邊打牌邊說：“其實她兒子人還不錯，長得高高帥帥的，也是學醫(yī)的，也算是我的學生。你到時候看要是能聊得來你們愿意發(fā)展發(fā)展也行，要實在沒那個想法，他本人其實也不著急結(jié)婚，但扭不過他媽媽，所以他不會為難你，反正你看著辦。”

宋檀只好答應了下來：“……好。”

多了這么個事，她也沒心情喝酒了。

上回跟徐騫相親之后，她就一直挺抵觸相親這檔子事的。

不過好在夏詩槐也說了，只是隨便應付應付就行，她也不用太有壓力。

凌晨的醫(yī)院。

陸家老小都在。

陸老太太不行了，靠氧氣吊著最后一口氣，讓陸家這些家屬見老太太最后一面。

病床周圍里里外外站了幾圈人，幾個曾孫輩的小孩真心實意地拉著老太太的手掉眼淚。其他大人臉上都沒有看到過多的悲傷之情。

陸云琮站在人群外圍，只從面上依舊捕捉不到他的情緒。

整個陸家他唯一有感情的，除了小柔就只剩下奶奶了。

平時愛嘮叨的老太婆，這會卻是連完整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眼神渙散，張著嘴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嘀——”

儀器的長鳴聲響徹病房，陸云琮深吸了口氣，沒忍心去看奶奶一眼，獨自走出了病房，沒讓任何人看到他泛紅的眼眶。

站在樓道里抽完一支煙后，他開著車又去了長安坊。

重要的人一個個都從他的身邊離開了，好像只剩下了他自己。

這一刻他無比想念宋檀，幻想著要是有她陪在身邊該多好。

也在這一刻陸云琮才意識到自己內(nèi)心深處很渴望很渴望跟宋檀在一起，哪怕她只是虛情假意地陪著他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