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黑從村長院子里走出來，后背幾乎滿是冷汗。他忘記了，雖然現在的徐老蔫不出手打獵了，可是他手中的那桿槍可是實打實的。

徐炮的名頭也不是浪得虛名，十里八鄉提起當年的徐老蔫，誰不得豎起一個大拇指。

那子彈出膛可不長眼睛。

“爹，這回怎么辦，沒有頭狗，這次打圍難道就指望我們手中的幾只菜狗拿彩頭？”

“那些菜狗就算是吃也沒有味道……”

嘎娃哭喪著臉，拖著屁股一瘸一拐地跟在大老黑的后面。

大老黑原本還好，聽到嘎娃這喪氣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這個喪門星，要不是你嚷嚷著要吃香肉，我哪至于把大黑給宰了，那狗雖說不是頭狗，卻也有幾分狩獵的本事。”

“誰曾想清河鎮子里，林場里竟然組織打圍，還拿一把五六半作為彩頭獵那大炮卵子。”

大老黑越說聲音越大，甚至不管嘎娃的慘樣，一腳把他踹進了干草堆里。

似乎覺得不解氣，還想再踹幾腳。

嘎娃嗷嗷叫著，那如同殺豬一樣的聲音，就算隔著幾條老田都能聽到。

“爹，別打了。”

嘎娃身體還算硬實，嗷嗷叫了幾聲連忙求饒。

“爹，剛剛進屋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在桌子底下的那只黑狗有些像之前的那只小黑。”

小黑？

大老黑聽著嘎娃的話，眼睛里爆發出精光，從進門的時候，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白虎身上。

至于那黑狗，他只覺得有些眼熟。

“你確定嗎？”

“我萬分確定，大黑和小黑兩只狗是從小養大的，我怎么可能認錯，它身上的疤還是我親手用藤條抽出來的。”

嘎娃皺著眉頭，捂著被老爹踹疼的屁股，有些納悶地說道。

“只是奇了怪了，合著也就不到一個月沒見，這小黑好像體型大了一圈，哪有原來被大炮卵子快戳死的樣子。”

大老黑捏著下巴，思索了片刻。

“我真沒想到，那被大炮卵子傷成那樣，竟然還能活下來，看來這小黑的命還真硬啊。”

“不過小黑也剛一歲，以后加以培養的話，說不定能超越那白虎呢。”

嘎娃有些猶豫，撓了撓腦袋開口道。

“爹，只是我們當初好像是把那只狗以一只豬腿的價格給賣掉了，現在豬腿肉都被我們吃光了。”

不過嘎娃聲音越說越小，最后似乎都聽不見了。

“那肉基本上都是你吃的，我可沒吃幾塊……”

雖然嘎娃的聲音小，不過大老黑可是聽得真切，氣得幾乎兩眼冒金星。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一個傻兒子，現在可不是說誰吃了豬腿的問題。”

“那知青小子，當初買下的可是半死的小黑，如今小黑長這么大了，他想用一個豬腿就買下，簡直癡心妄想。”

“那我們還回去嗎？”

嘎娃吞咽了一下口水，看了看遠處村長的院子。

“你個慫包，現在回去，當著徐老蔫的面，怎么可能要得回來，那徐老蔫最喜歡多管閑事了。”

大老黑單手敲了嘎娃一個腦瓜崩。

“那怎么辦？”

嘎娃隔著狗皮帽子，揉了揉腦袋。

“嘿嘿……”

“雖然我不敢動徐老蔫，可是難道還搞不定區區一個知青嗎？”

大老黑眼睛閃爍著。

雖說這小子打了一只熊，不過也全當是這小子瞎貓碰上死耗子，遇到一只病熊，而且還沒得到熊膽。

就得了一些熊肉，按他的說法，熊瞎子最值錢的就是熊膽。

根據蘇林剛說的，他大概也覺得是真的。

畢竟一個在四九城長大的知青，能會開什么槍。

能打中熊已經算是幸運兒了。

“我們先回去，就不信那知青不出村。”

大老黑梗著脖子咧著嘴，露出一排大黃牙。

“只要他出村，那小黑還得是我們的。”

……

嘎娃點點頭，一個勁傻笑著開口。

“小黑到底也算是獵狗，憑爹和小黑肯定能在打圍中拿到彩頭，這樣的話，那五六半絕對是我們的了。”

大老黑點點頭，拍著嘎娃的狗皮帽子。

“沒錯，你長大了，是時候該換上新槍了，你這16管子，到底不如五六半的威力大。”

“到時候，再給你說一門親事，我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我倒是看那秦寡婦的妹子不錯，長得白凈，雖說家里在大隊被列入黑名單，不過進我大老黑家門，也不愁她吃穿。”

大老黑碎碎念著，目光朝著遠處望去。

嘎娃剛從鼻子里摳出一團鼻屎，不過剛聽到自家老爹說娶媳婦的事情，立刻把鼻屎抹到了狍子皮外衣上。

“娶媳婦，好呀。”

嘎娃有些傻笑著想到，剛剛在徐老三家看到的那姑娘，他哪見過長相這么標致的閨女。

玲玲雖然是在屯子里長大，變得比較貪玩，不過骨子里依舊是城里的人，無論是皮膚，還是氣質都不是一般村姑能夠比擬的。

大老黑一前一后朝著下山屯外面走去。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兩人經常在深山里進出，這種村子和村子之間的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還從來沒有出過岔子呢。

“怎么回事，爹，我怎么感覺這周圍太安靜了？”

嘎娃一瘸一拐地抓著大老黑的褲腰帶。

大老黑的眼睛在黑夜中，借著有些昏暗的月光，勉勉強強能夠看出周圍樹木叢林的樣子。

當看到半山腰崖子上那棵美人松的時候，大老黑眼睛一亮。

“臭小子，別再拽我褲腰帶了，我褲子都要掉了！”

“你瞧你那點出息，走個夜路還能嚇成這樣，就你這樣還怎么娶媳婦？”

大老黑迎著黑夜指了指前面開口道。

“前面就到下山屯了，你連屯子是什么樣子都忘記了嗎？”

“算算，前面就到吳婆子家的地頭上了，老吳家傻兒子丟了，老婆子沒幾年也死了，院子也整個荒在那里，真是可憐啊。”

記得那老婆子死的時候，因為絕戶，都沒人哭喪，真的很可憐。

后來家具都被村里人分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大老黑嘴上嘟囔著。

“你說會不會有鬼呀。”

嘎娃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

大老黑搖了搖頭，就不該提這茬。

“有個球鬼，我們這些獵人身上的煞氣就連鬼都害怕，我們有山神老爺庇佑。”

大老黑說著這話，其實心里也是一點底都沒有。

他都不記得多少次狩獵之后沒有祭祀山神老把頭了。

“相比遇到鬼，遇到熊瞎子的幾率更大一些。”

嘎娃咕嚕吞咽了一下口水，縮著腦袋剛抬頭，趁著月光，似乎看到那一處的樹后好像有一個身形高大的身影。

披頭散發地晃蕩著，破棉襖在風里鼓得像只黑瞎子。

一時間嘎娃感覺渾身都在顫抖。

“爹，真的有熊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