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林也擼起袖子，放滿一缸清水，將母豹子全部洗凈。

“嘩啦啦。”

三嬸看著蘇林忙里忙外的時候，連忙擺擺手。

“林子，這活我來吧，那里有男人進外屋地的。”

蘇林搖搖頭。

“三嬸哪里有那么多講究，我在四九城經常自己燒飯。”

雖然說做出來的飯菜味道比不上阮秀，不過還是有幾個拿手菜的。

玲玲雖說不會做飯，還是能幫著打些下手。

阮秀接過蘇林手中沖洗雪蛤的鐵盆。

“你都忙了一整天了，做飯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你跟泥娃子去前廳和陳太爺說說話?！?

阮秀雖然是出身城里，不過干活是相當麻利。

灶火散發著暖黃的光，將整個空間烘出幾分煙火氣。

阮秀系著一條藍底白花的圍裙，圍裙帶子在她纖細的腰間打了個俏皮的蝴蝶結，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一頭烏發松松垮垮地垂著，幾縷碎發調皮地垂落在白皙的頸側。

蘇林輕咳了一聲。

“前些天老徐從鎮子里面帶了些白面，秀兒你來和面，咱們包餃子吃?！?

雖然說廚房里面只有三嬸和阮秀兩個人，不過兩人干起活來非常的麻利，就算是蘇林想要幫忙也插不了手。

只得回到里屋去。

玲玲也幫不上什么忙，笨手笨腳的添亂的多一些。

阮秀也只好將她給趕出來了。

不多長時間廚房傳來“吱啦”冒油的香氣。

著油香味似乎更加的饞人，幾乎聞上一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好香呀！”玲玲身長脖子，踮腳朝著外屋地看過去。

“好久沒有聞到熊油的味道了，秋天的熊膘最厚，之前吃上一口流出來的汗液都是帶顏色的?！?

泥娃子同樣吸了幾大口。

鐵鍋沿正突突冒著油星子，熊掌在醬湯里咕嘟著，這會兒皮肉已燉得顫巍巍發亮。

“揭鍋！“

灶臺前系藍布圍裙的三嬸嬸一聲吆喝，鍋蓋掀起時，白汽裹著濃香撲了滿屋。

熊掌臥在搪瓷盆里，暗紅醬汁裹著琥珀色的膠質，拿筷子尖輕輕一戳，軟糯的肉紋便層層綻開。

剛出鍋的狍子肉餃子在蹦跶。面皮透著粉瑩瑩的肉色，每個褶兒都掐得能站住蜻蜓。

蒸籠里的清蒸狍子肉還冒著熱氣，三嬸拿菜刀背把野蔥拍出汁，混著粗鹽粒往肉片上抹。

阮秀拎出串林蛙。

這些油黑發亮的小東西還保持著包裹肚子的蜷縮姿態，紅色的肚子好似紅寶石，裹了醬汁往熱鍋里一滾，瞬間綻開成金紅色。

“開飯了！”

紅燒熊掌剛一端上來，滿屋子的香氣，讓人不經意之間咽了一口唾沫。

蘇林筷子夾了一塊，蘸料蘸醬汁，剛一入口舌尖剛碰上就打了個激靈。

醬油的咸鮮里藏著老酒香，八角茴香壓住了腥氣，最絕的是三嬸埋進鍋底那捧松子，把山林的清氣都煨進了肉縫里。

怪不得東北菜系不能列入八大名菜，這些食材可都是要進局子的。

狍子餡餃子一入口，酸菜混著肉汁。

狍子肉比家豬嫩得多，剁餡時特意留了些肉筋，嚼起來彈牙卻不塞牙，野蔥的辛香混著凍白菜的酸爽，倒像是把剛化凍的冰碴子咽進了胃里。

蒸透的肉片蜷成月牙狀，油脂凝成半透明的凍，筷子夾起來對著油燈照，能瞧見里頭淡粉色的肉絲紋路。

沾點野蒜泥和辣椒碎，狍子肉特有的清甜才從舌根漫上來，入口即化，不同于燒烤的味道更添加了幾分清淡。

蛙腿肉細得像嫩豆腐，嘬一口就滑進喉嚨，骨頭早被柴火煨酥了，含著能化出淡淡的奶香。

玲玲專挑母蛙肚子里的油籽吃，黃澄澄的油膏在齒間爆開，混著野山椒的辛烈，燙得人天靈蓋發麻。

“太好吃了！”

這玩意曬干了能當藥材，燴成一鍋也是極品藥膳。

“你可得多吃點，補補腦子。”

玲玲鼓著腮幫子嘴角滿是油漬，嘴上已經不顧得還嘴，只得瞪著好看的眼睛，宣泄自己的不滿。

野菜團子是在后鍋蒸的，刺嫩芽焯水后依舊支棱著絨毛，蕨菜蜷曲的梢頭還沾著露水。

吃這個要蘸大蔥。

新采的婆婆丁嚼著發苦，但配上山丁子腌的蜜餞，苦味里便滲出甘甜。

三叔拿出來的酒，特別的烈，剛一倒入酒盅酒香幾乎讓蘇林腦袋有些發昏。

“林子，這可是我自釀的燒刀子，去年一年也只釀了半壇，林場副隊老猴子來也只討了半壺”

“紡織廠的大脖子為此可眼饞了好久呢。”

蘇林這酒本是老一輩進山暖身子帶著的酒，后來鬧饑荒，不少人飯都吃飽，哪里有糧食釀酒。

這兩年糧食豐收，釀酒的人也多了起來。

“那我可得好好嘗嘗。”

“嘶……哈……”

蘇林只感覺腹中似乎有火在燃燒似的。

烈酒裹著熊油的葷腥在胃里翻騰，偏又勾出蒸狍子肉的鮮甜。

“你小子可是有福了，這燒刀子可是老三的一絕?！?

縱然是陳老太爺平時滴酒不沾也喝了半盅。

這釀酒可得用臘月的活冰水釀制，三九天取冰時，得專挑向陽坡的“活水冰“，鑿下來透著淡淡的藍。

蒸酒用的柞木甑板浸透了三十年的酒氣，蒸汽升騰時，連房梁上掛的干辣椒都跟著醉醺醺地打轉。

最絕的是接酒的法子——頭三勺祭山神這個步驟是少不了的。

徐老三把最后半盅燒刀子倒在熊掌湯里，混著野菜粥呼嚕喝盡。

玲玲大口大口的吃著肉，感覺肚子幾乎大了一圈。

蘇林也是感覺這頓飯吃得一場滿足，幾乎靈魂都要出竅了。

“林子，這天越來越冷了，估摸著要不了多長時間就下雪了，等坡子河結冰了，我也來讓你看看靠山屯祖傳的釀酒技藝。”

“得嘞，那我得好好開開眼?！?

后面眾人也聊了很多，是不是玲玲會插上一句話。

“三叔，不知道隔壁村的大傻子有沒有和家里人團聚，要不是他，估計還吃不上這么好吃的雪蛤。”

徐老三聽著玲玲的話，倒是有些遲疑。

嘆了一口氣。

“其實下山屯大傻家已經沒有人了，前兩年他家奶奶已經過世了，所以這兩年才沒人找他了。”

蘇林聽著話嘆了一口氣。

并不覺得有些意外。

“啊……那豈不是說大傻子他又要孤苦林丁的，太可憐了?！?

“要不改天路過下山屯的時候，去看下他吧?！?

蘇林點點頭，畢竟這個在山里面生存好幾年的狠人，這樣的人在哪里應該都生活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