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說玲玲都不見一整天了，招呼都不打一個，會不會出什么事呀？”

阮秀肩頭微微抖動，目光滿是擔憂地看著徐老三。

“你先別急，慢慢說，到底咋回事？”

當阮秀提到蘇林帶著黑豹去抓魚時，徐老三把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

“林子去抓魚了？玲子那小丫頭會不會也跟著去了？”

阮秀就玲玲這么一個親人，一整天沒見著人，早已六神無主，只能來找師傅拿主意。

“林子那小子天生就是當獵人的料，還受山神老把頭保佑，肯定不會有事。

依我看，玲子那丫頭估計就是貪玩。”

徐老三把煙葉按進煙袋鍋子里，“要是你還不放心，我讓泥娃子帶人去找找。”

還沒等徐老三摸口袋找洋火點煙，就聽見門外狗叫聲接連不斷，一聲高過一聲。

徐老三心里犯起了嘀咕，平日里狗可沒叫得這么兇，村子里的人，大黃、大黑都熟悉，難不成是外村人來了？

他從房間探出頭，朝門口望去。來人穿著狍皮襖，背后背著一把十六號管獵槍。

這種獵槍在林場很常見，是防身用的，比蘇林的土獵槍好多了，主要是它用的是 16口徑子彈，不容易炸膛，打獵也更方便些。

這人瘦得像只套著獵人皮革的黑猴子，模樣十分滑稽。

“這小子怎么來了？”

要是蘇林在，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人正是嘎娃，大老黑的兒子。

上次他倆一起去獵野豬群，兩把槍才打了一只小黃毛回來。

徐老三對隔壁村的大老黑沒啥好感，在他看來，那家伙就是個典型的要錢不要命的主。

嘎娃站在柵欄外，有些怯生生地看著籬笆院子里活蹦亂跳的獵犬。

不過，當他意識到獵犬們根本傷不到他時，才松了口氣。

白虎警惕地盯著嘎娃，嗅了嗅鼻子，似乎從他身上聞到了令人厭惡的氣味。

嘎娃也是個獵人，一看到白虎那雄壯的身形，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他的瞳孔像被磁鐵吸住的鐵釘，牢牢釘在狗的后頸處，眼瞼下泛著暗紅的血絲，視線在狗蓬松的尾巴根處來回逡巡。

徐老三也注意到了嘎娃的目光，那目光可不像是獵人欣賞獵物時該有的，反倒像是在看砧板上的一塊肉。

“媽的，這大老黑的兒子跟他老子一樣黑心。”徐老三心里一陣惱火，對獵人來說，獵犬就如同自己的命根子，哪能容別人覬覦。

白虎鼻子很靈，也察覺到了嘎娃那充滿侵略性的目光，變得越發不友善，發出的低鳴聲就像即將炸響的炮仗。

“徐叔，你家這狗養得可真肥啊！”

嘎娃說著，不經意間還咂了咂嘴。

“哼，你來干啥？我這獵犬可不聽使喚，你可別進來，不然被咬掉一塊肉，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嘎娃聽了徐老三的話，原本放在木門上的手，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

畢竟之前徐老三的狗有多厲害，他可是見識過的，就連兇猛的野豬都能周旋一番，甚至還能咬下野豬一層皮肉。

嘎娃可不覺得自己比野豬皮糙肉厚。

“有話就說，我猜大老黑也沒什么正經事。”

嘎娃本想再靠近些，可看著警惕的獵狗，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差點一個踉蹌摔個屁股蹲。

“三叔，有件天大的好事。眼下深秋了，不少野豬都成群了，這次清河鎮聯合周邊屯子的爺們一起圍獵。”

“打圍？”

徐老三眉毛一挑，雖說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打圍了，但比往年要早了些。

不過，下一秒他還是搖了搖頭，“你回去告訴大老黑，我早就不打獵了。”

他說的是實話，自從柱子出了事之后，他幾乎都不進山了。

要不是蘇林進山追熊瞎子，他也不會再深入嶺子。

“三叔，我之前聽好多獵人說，你可是這一帶的高手。”

嘎娃豎起了大拇指，

“好多人都尊稱你一聲徐炮。只有最厲害的獵人才配叫炮手，徐叔你叫徐炮，那是當之無愧。

要是你去的話，這事就好商量了，俺爹說了，讓你當總把頭。”

徐老三聽到“總把頭”三個字，原本半瞇著的眼睛猛地閃過一道精光，仿佛一只沉睡的猛虎驟然蘇醒，一雙發亮的眸子，不帶絲毫情緒地死死盯著嘎娃。

嘎娃只覺得自己像被野獸盯上了，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這話是大老黑讓你帶來的？”

徐老三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道，“他倒是不怕他們老韓家絕后了。”

徐老三緊緊握著手中的煙袋鍋子。

嘎娃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三叔，你這話啥意思？我不太明白，可別開這種玩笑。”

“三叔也是你叫的？”

徐老三眼睛一瞪，隨后喊了一聲。

“白虎。”“汪汪汪！”

伴隨著白虎中氣十足的叫聲，嘎娃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白虎像一道白色的閃電，直沖著嘎娃的屁股咬過去。

“啊！”一聲慘叫，驚飛了籬笆口大槐樹上的鳥兒。

白虎很有分寸，只是嚇唬嚇唬對方。嘎娃白白背著那條槍，棉褲被咬得稀爛，雪白的棉花里還夾雜著黃色的泥巴，一股惡臭傳得老遠。

“呸！”

“晦氣！”

真是個慫包！

徐老三目光冷峻地看著罵罵咧咧逃走的嘎娃。

他可不覺得嘎娃這沒腦子的家伙，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挨頓咬。

阮秀在房間里聽得清清楚楚，因為自己寡婦的身份，不好出面，免得招來風言風語。

“師傅，那老黑子太過分了。”

“嘎娃不知道您的事，可大老黑肯定知道，還故意來激您。”

“這事恐怕沒那么簡單。”

看著遠處已經跑遠的嘎娃，徐老三搖晃著腦袋。

將目光轉移向北方被迷霧掩蓋的半截的安嶺。

大山矗立哪里，透露著神秘的氣息。

“山神老把頭在上，求保佑老伙計們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