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輪回道里,是什么時候游魂停息了啜泣,刺骨的寒風也悄然平靜,連引魂的人魚燭光也趨向暗淡,那般寂靜的空間里,蔓沙的一句“紅線”直接撕破了殺生丸心底的窗戶紙,他神色依然從容,在那句話后甚至鎮定自若地過于強行,卻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臟猛然震顫了一下,如烏云散了,月色明朗。
他看到煙霧飄渺至前方化作桔梗的模樣,就如在沙漠的第一次相見、如出一轍的出塵絕俗,他看到桔梗向黃泉深處走,不曾回眸看一眼,一條明紅色的線卻憑空出現,愈來愈明顯,連在他和桔梗之間。
“桔梗。”在桔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幽暗的盡頭,殺生丸低聲喚出她的名字,他看到那個遠遠的身影頓了下,即將遠行的女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向他,那條紅線驟然變成了明亮的紅。
“這樣強勁的紅線、抽離不得的紅線,根本無法結為其魄,是緣結神的恩賜嗎?“蔓沙臉色陡然一變,”你會忘記一切,可是殺生丸,如果你記得這條紅線,就找到轉世后的她,守著她,你們的紅線方可補齊她的魂魄”,明明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鬼神,蔓沙此時言語間也聽得出她的悲憫,“否則…她這一世將不會善終。”
可蔓沙很是清楚,當桔梗消失在輪回道的盡頭,她存在過的痕跡也會跟著消失的了無蹤跡,她相信緣結神的結印能力,卻也明白這種凝魂聚魄的術法帶來的結果。
幽深的、壓抑的冥道,與來時并無什么不同,可是這一路為何總覺得有什么在離開,紫花楹下落英空落落的掉了一地,不對,原本應是落在誰的發間;月色下、溪水邊、一個執念頗深的游人,可怎么感覺旁邊應當有個人捧起一池清泉看月亮躺在掌間;漫漫黃沙里,有人叫他嗎,除了妖貓一組的穢語污言,沒有旁人了吧……
記憶的最終,是自己一個人靠著對鐵碎牙的執念,度過了充滿著戰斗與尋覓的這么多年。
“這就出來了,可是事情辦妥了。”見他從冥道走出來,凌月仙姬問道。
殺生丸看著母親,神色平靜,仙姬卻察覺到他的眼里失了什么東西:“父親當真沒有告訴你鐵碎牙的下落。”
“沒有。”仙姬雖然疑惑,卻不動聲色,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鐵碎牙并非留給你的東西。”
“那個半妖,他還沒有這個資格。”
他又踏上了尋刀的旅程,一切仿佛沒有變,但不知不覺間又好像變了什么,最明顯的是,這孤身尋覓的孤獨竟讓他感覺到些許不舒服。
后來,他遇到了邪見,此后他多了一個嘴碎的跟班小尾巴。
后來,托邪見的福,他聽到了一些關于犬夜叉的消息,也聽說了那個與犬夜叉糾纏的強大巫女。
后來,他路過傳聞中犬夜叉所在的村子,冥冥之中路過那嗑參天的時代樹,就在此時,他聞到了濃濃的血氣,可讓他停下腳步的并非血氣,而是突然從心底生出來的刺痛,像是什么東西扎根深埋了許久卻被連根撕扯開。大妖優異的視力讓他在林子里也看得清那個巫女,她肩膀處撕裂的傷口正汩汩冒血,身體已然虛弱卻仍然執弓,堅定又悲哀地看著前方——那是他那個倒霉弟弟被釘在樹上的方向。
心底的刺痛已經傳到手掌,殺生丸蹙眉抬起右手看去,一道紅線從手掌心傳出,在手指間繞了一圈,頃刻消失不見。
“桔梗姐姐——”女童悲愴的呼聲響徹天際,好像喚醒了什么。
——靜謐的紫色連成的花海間,是誰歡欣地道了句“那便叫桔梗吧”。
是誰呢,不去想了。
后來,他終于找到了那把“鐵碎牙”,也為這把刀受了幾次傷,“鐵碎牙”不屬于他,他認了,卻不甘心。他遇到了玲,他也擁有并習慣了屬于自己陪伴,他找到了“天生牙”;這期間,他們與奈落纏斗,他也因此見到了多年前死去的那個女人。
再后來,為了冥道殘月破,他險些失去玲,為了玲游走在冥道里,他沒有告訴別人,在冥道里他遇到了一個緋紅衣裳的女人,那女人問他,可還記得淹沒在歲月長河里的刀靈。他想,女人或許真的感性,連鬼神都不例外,他面色如常,卻在心里自嘲,那個死去又被復活的女人對他說,你是犬夜叉的哥哥殺生丸吧。他依舊介懷,鐵碎牙不屬于他,連轉世后的刀靈竟也只認得犬夜叉。緋紅衣裳的女人嘆了口氣,朝他指了個方向,“去吧,她會好的。”他以為說的是那個死去的巫女,但是原本以為沒救的玲卻復活了。他明白了那時父親所說的“守護”的含義,明白了情感,也終于釋然,在冥道殘月破被鐵碎牙吸收的時候他心中也沒有了波瀾。
當然,他再一次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刀“爆碎牙”,他高執長刀屹立在妖怪碎裂的身體間,仿佛看到刀靈在微笑,用她宛若清泉般的聲音說“殺生丸,你本就不需要那把鐵碎牙。”
巫女剛去世的幾年,墳墓旁陸續生長出淡紫色的花,有人說是巫女得天神的憐憫,趁著夜色已晚派白衣的使者撒下種子。是的,殺生丸記起了桔梗,在她作為巫女即將死去的那一刻,紅線抽離,結成了最后一個完整的魄,他來晚了些,錯過了他們此生的緣分,他的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與這個靈魂有緣分,可來世的她將擁有燦爛的人生,他想,也好,便當他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