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便過了常人眼中的三天，也過了某些人的一輩子。

陳玄坐在醫院空地的椅子上，吃著棒棒糖，望著藍藍的天空發呆，他等著給皓皓交代一些事情，而遠處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看過去，是身姿曼妙的劉梅。

陳玄有些無趣的問道：

“你怎么來了？”

“我就知道你在這。”

劉梅毫不客氣的坐在了陳玄的身邊，修長的指甲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女士細煙，啪嗒一聲點燃，抽了一口，發出“呼”的一聲。

陳玄撇了一眼，在煙霧中，劉梅怔怔的看著半空，翹著二郎腿，一抖一抖的。

“你還蠻不像一個女警察的。”

劉梅蹙了蹙眉，瞥了一眼陳玄，不屑的說道。

“你拿我跟誰對比呢？”

劉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隨意的說道：

“抽煙是我之前臥底的時候染上的，歸隊的時候就改不回來了。”

“來找誰？”

“找你。”

“我雖然輸了，但是我想知道為什么你能做出那樣的決定？”

“誰都清楚，只要想著救全部人，就不會做出你那樣的選擇，你以為你贏了么，這樣的方向反而比錯誤還可怕，說明你有朝一日不斷的退出底線，為了兩個城的人，犧牲一個城的人，為了一個世界的人，犧牲兩個城的人。”

“最后，無可再犧牲。”

劉梅這里撒了個謊，她才不覺得自己輸了，她只想知道，陳玄是怎樣的人。

陳玄又看向了藍天，撐著身子往后靠，用丹田感嘆著說道：

“唉，糾結這么多干嘛？”

“每個人的位置不一樣罷了。”

“如果所有人都用你那套方案，那永遠都沒人知道我的這個方法了。”

“你想多了吧。”

劉梅冷笑道：“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你總以為你是獨一無二的，結果一轉眼，全都是你這樣的。”

“你不做也會有人做這件事的。”

陳玄沒有回答，他瞇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劉梅突然覺得陳玄并沒有他想象的這么復雜，她將陳玄想成了一個運籌帷幄的大師，可能是重生了很多次的穿越者，又或者是私底下對鬼完全掌握的專家。

可是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個癟三。

靠運氣贏得她。

劉梅又呼出了濃重的煙，她抽了一半了，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嗎？”

“什么？”

“是你真的很犯賤。”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里面的人都是要死的了嗎？他們或多或少都是因為你的方案，你來看他們以為他們會感激你嗎？他們只會恨你。”

“說你鐵血，你又犯賤，說你犯賤，你又冷血。”

“我還以為那天能在會上跟我嗆聲的男人會多勇猛，結果是個這樣的男人。”

劉梅沒什么好說的了。

她站起身想走，可陳玄什么也沒有說，就怔怔的看著天空。

劉梅又坐下了。

她剛剛是激他的。

“你就這么心甘情愿嗎？”

陳玄撇了一眼劉梅，無奈的笑了笑：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劉梅冷哼一聲，說道：

“從會上站起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只是再來確認一下罷了。”

“你覺得，這世界總需要有個人站出來當壞人，既然別人都不愿意，那就你站出來。”

“你無懼罵聲，不怕責任，最多成為千古罪人，只要能解決事情，就可以。”

“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讓我來做這個惡人，去背負這個罵名。”

“可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陳玄閉上了眼睛，他咬了咬糖，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沒有回答。

劉梅看向了陳玄緊閉的雙眼，這一次，她的語氣誠懇了一些，雖然只是一些。

“不是壞人的人當壞人，感受會比你想象的痛苦。”

“你沒有這個本事的。”

陳玄咽下了口水。

他睜開了眼睛，看向劉梅。

“你說完了嗎？”

劉梅聳聳肩，擺擺手：

“我說完啦。”

陳玄認真的說道：

“那我告訴你，你想多了，我沒你想的這么遠，我只是覺得你們的計劃都是垃圾，根本完成不了，還有進一步擴散的風險，與其再傳播下去，不如就按照我的來。”

“我來到醫院也只是關心受害者而已。”

“諾。”

陳玄努了努嘴，遠處，一個小男孩飛奔而來。

“他叫皓皓，她媽媽是我負責的控制對象，昨天晚上已經因為筆仙去世了，但是臨死前，她囑咐我，一定要將她的孩子帶去福利院。”

“而且，黃多用最后六天的時間，為皓皓織了八件毛衣，說是要讓他一直穿到十八歲，我也代為轉交給他。”

“不然沒事我來醫院干什么？我很閑嗎？我事情很多的。”

陳玄說完最后一句話，又若無其事的嚼著已經嚼完的糖果，閉上了眼睛，享受片刻的寧靜。

劉梅笑了笑，然后轉身離開，最后只留下了一句。

“你最好如你所說。”

周圍安靜了下來，陳玄臉上的笑容消失，然后聽著聲響，又再次睜開眼睛，看向了眼前。

此刻，皓皓正從醫院的那一頭，朝著他飛快的沖來。

“叔叔！”

“唉，皓皓。”

皓皓停在陳玄身前，眼含淚水，顫抖著說道：

“叔叔，媽媽說......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要等我長大了才會回來了。”

陳玄露出了哄小孩子的專屬微笑，他拉起皓皓的手，說道：

“對的，皓皓，你媽媽還囑咐我，要帶你去福利院......”

“叔叔。”

“媽媽其實是騙我的對不對？我媽媽其實已經死了。”

陳玄一愣，看向了皓皓那雙大眼睛，此刻正盯著他的眼睛，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他才意識到，皓皓很早熟，他已經什么都知道了。

陳玄深吸一口氣，然后說道：

“皓皓，你媽媽她......”

“叔叔，六天前的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你們在客廳聊了什么東西？”

“為什么那天晚上她就不出攤了？”

“為什么她會夢游。”

“為什么她會這么癢，這么痛苦！！”

“她是不是為了我才死的？”

一連幾個問題，皓皓眼眶的淚水噴涌而出，他攥著陳玄的衣袖，咆哮道：

“我不要去什么福利院，我要跟我媽媽在一起！！”

“我只要我的媽媽，為什么那天要帶我走，我媽媽到底經歷了什么？”

“你是殺人兇手對不對？”

“是你殺了我媽媽！”

“你這個殺人兇手，你為什么殺的不是我！！”

“我求求你了，你殺我好不好。”

“只要把我的媽媽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