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節《拯救失足少男》
谷櫻釋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短刀。這把刀跟了她八年,從不離身,刀口早就卷刃了,但她一直沒有打磨過。對付普通喪尸用不著什么好武器,大棍趁手的話也是利器。
“師傅,停車。”
司機以為她要吐了,連忙扒拉去找塑料袋,谷櫻釋卻已經打開車門貓了出去。夜色如墨,路燈昏黃,大半夜行人稀少,是她特別喜歡的作戰環境。樹干上有喪尸留下來的印跡,發烏的水漬,滴滴答答向著校門的方向蜿蜒。
谷櫻釋皺了皺眉。明河大學雖然在市郊,但離喪尸最常見的刷新點還是很遠的,怎么會平白無故出現喪尸呢?她抬頭,離這邊最近的是男生公寓一舍,現在還有零星幾個窗戶亮著。
水漬翻墻進了學校。她揮揮手讓司機趕緊走,司機知道喪尸的事,不敢久留,一溜煙跑了。谷櫻釋猛吸一口氣,拍了拍還有點混沌的腦子,輕一踮腳就翻墻跳了進去。這圍墻是攔不住她的,她身體的柔韌性和敏捷性怎么也算是個運動員。
公寓樓下是漆黑一片的小竹林,水漬延伸進去不見了,萬籟俱寂的夜晚,安然沉睡的學生們怎么也想不到有個偷跑的喪尸正在窗外瞪著他們…甚至可能已經鉆進屋子里了。谷櫻釋很討厭大晚上鬧市區加班,喪尸的出生地大多在荒山野嶺,喪尸所方便殺,人類所也方便善后,大家都非常頭疼闖進鬧市的喪尸。
她不敢用手機亮光驚擾喪尸,只得摸黑鉆進去,憑借敏銳的知覺追蹤這個可惡的家伙。
更要命的是…她剛進來林子里,就覺察到這里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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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同學,醒醒…”
谷櫻釋把手機屏幕亮度調到最低,在那個睡著了的人面前晃了晃,壓低聲音叫道。晃了兩下她就發覺不對勁了,這臉怎么有點熟悉啊…她心間一凜,又湊近看看,對方緊閉的眼睛猛然掀開一道縫。
怎么是王盈之啊……谷櫻釋的天再塌一次,梳子應該掉穿地心掉到另一個半球去了。
…好崩潰。
她湊得太近了,這個朦朧的光線讓她有一種錯覺,但凡她一個沒站穩,或者故意沒站穩倒在他身上,那就是偶像劇經典到不能再經典的橋段。但是現在情況比較危急,她只想狠狠給大晚上不睡覺到處亂跑的王盈之一拳。
“噓…我在裝死,這里有鬼…”
他小心翼翼拉了拉谷櫻釋的胳膊,又往里縮了縮。谷櫻釋哭笑不得,又把手里的刀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是來殺鬼的。”
王盈之的眼睛睜大了點,語氣里充滿了敬慕:“你是女俠嗎?你是谷櫻釋嗎?”
“閉嘴!”她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那個喪尸還在林子里,他似乎在找什么,毫無生命力的腳步聲轉了兩圈又朝這邊走過來。幸好沒進宿舍樓里,這林子比較隱蔽,善后應該方便點。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突然發生了。喪尸忽然仰天長嘯,發出了類似高猿又類似野狼的聲音,渾濁又凄厲,給谷櫻釋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她不再等候,起身一個回旋將他踢翻在地,擰過他那發了霉的腦袋率先割了他的舌頭,然后掏出藏在鞋子里的鎮定劑扎了兩針。
口腔里粘稠的黑血噴了她一手,她倒不在意也來不及在意這些臟東西了,頭頂陸陸續續傳來開窗戶的聲音,那聲長嘯實在刺耳,估計一棟樓的人都醒了。
對付喪尸有一套嚴格的流程,從接到警報到評估危險等級擬定應對方案,到喪尸所派小隊出擊,到人類所派出小隊善后,每一步都有嚴格的流程,喪尸并不是只有殺死這一個選項,多數情況下給出的判決是“控制并隔離觀察”,押送回各地的分部由人類所給藥治療,只有評估認定喪尸攻擊性或者傳染性極強且不可控才會給出“處決”的高危判斷。
谷櫻釋沒有取他的性命,但善后必須盡快,被驚擾到的學生中但凡有幾個好事的下來看看,那引起的轟動可就不是人類所控制得了的了。
她粗暴地擦了兩下手,給明河這邊的分部去了個電話,那幫人最快也要半小時才能進來。她回頭看看王盈之,后者已經從躲藏的角落出來了,有點好奇地朝這邊探頭探腦,不敢多嘴,但好像也不是很害怕。
谷櫻釋覺得在王盈之眼里自己現在一定猙獰可怖異常。
“不害怕嗎?”
“這好像不是鬼,鬼應該沒有實體。”
“嗯,這是尸體。喪尸的故事多少聽說過吧,現實世界中真的存在。”
好像有腳步聲過來了。谷櫻釋拖著喪尸的嶙峋瘦骨把他推到石桌的底下,又扯了把碎竹葉擋了擋。兩個半裸穿著大褲衩的男生恰在此時探進來腦袋,打著手電筒,有點呆愣地掃過王盈之和背起手來的谷櫻釋。谷櫻釋剛想捏個理由搪塞一下,王盈之突然舉起一團黑影湊了上去。
“剛才是我養的貓溜出來了,我出來抓她,她就亂叫,打擾到你們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居然真的抱著一只貓!一只很常見的貍花貓,眼睛呆呆愣愣的,樣子乖巧的很。他繼續跟兩個男生啰嗦了兩句,把他們打發走之后又折回來,摸了摸頭,斟酌著說道:
“他們應該信了吧,畢竟貓發春的時候叫聲也很煩,雖然現在是夏天…你還好嗎,剛才真的很帥!”
谷櫻釋抬眼看著他,雖然一團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王盈之應該也看不見她莫名其妙忽然笑了笑。
雖然這么說又顯得自己不夠矜持了,但是誰能騙過自己的心呢?莫名其妙的,自己現在真的有點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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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聊聊吧,大晚上跑出來干啥?”
“抓貓。”
“你還真是來抓貓的啊!”谷櫻釋剛坐下又站了起來。
“這是我養了五年的貓,學校允許我帶進來的。”
其實學校還真不允許學生帶寵物進來,應該是你哥哥用身份特權申請的吧…谷櫻釋不敢說太多,喪尸算是暴露了,王知之起碼不能暴露出來。她忽然想到王知之在明河,雖然善后沒有讓老大出馬的傳統,但如果王知之突然心血來潮過來了,和弟弟四目相對,多少有點尷尬。她趕緊給焉猶離發消息,順便祈禱兩人正在幸福酣眠不要過來摻和這個爛事。
“關于喪尸的事我不能說太多,就算說了,一會救護隊來了也要給你洗腦消除記憶。你就在接下來的半小時里記著我是個女俠吧!”
“那我現在就跑的話你們會抓住我嗎?”
“為什么要跑?”
王盈之不說話了。谷櫻釋猜他現在肯定沒憋什么好話,就總忍不住想逗他。
“我不想忘記我的救命恩人。”他說得小心翼翼,又往回縮了縮,低著頭,不敢再看谷櫻釋。
......
救命恩人?
這可真是天大的名頭啊,雖然她干的確實就是拯救全人類的活。
她覺得不能放任兩人這樣下去了,傻子也能看出來王盈之對自己有點意思,她不可能不高興,但又覺得建立在喪尸之上的帶了過分的感激的感情不是她想要的健康的關系。她從不允許自己比別人低一頭,也不想讓別人因為覺得欠了自己什么才來報恩似的交往。
好煩,還不如不遇見呢。但是她又忍不住去想剛才自己湊近了檢查裝死的王盈之時的心跳。倘若沒有這個該死的喪尸,她帶著一身紅酒的酒氣,穿著洋氣的齊膝短裙,在暗無天日的密林中一步一步靠近他,直到呼吸相聞。
太曖昧了,谷櫻釋心想,她一定會滿心歡喜。
可他們還是陌生人吧,頂多算是有了點羈絆的陌生人,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
不要想啦!她煩躁地踢了踢步子。王盈之忽然開口:
“剛才的嚎叫是喪尸的交流方式嗎?”
“不是,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叫的。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來看下。”他瞬間冷靜了許多,領著谷櫻釋繞到竹林的后方,那里有一塊施工遺留的巨大石板,上面有一大灘難聞的水漬。谷櫻釋習慣了,王盈之卻微微退后扶著一根竹子差點吐出來。
“剛才那個喪尸好像就在這里找什么。他如果有目的地叫,可能是發現了什么?”
谷櫻釋微微皺眉。她雖然是打打殺殺的武將,但喪尸學是協會的必修課,群體行為還是研究過的。喪尸會像狗一樣用身體里殘存的體液標記領地,但剛才釘死的那個喪尸明顯干巴巴的,這么多印跡,饒是谷櫻釋現在手頭里沒有檢測工具,也能看出來絕非那個喪尸所留。
這里還有除了干巴巴喪尸之外至少一個水靈靈喪尸。這真的太奇怪了,好端端的明河大學怎么會招惹一群喪尸呢?而且根據已知資料,喪尸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印跡疊加到別人身上,這開天辟地頭一遭,他們群體內部到底發生了什么?
事情似乎遠沒有谷櫻釋想象的那么簡單。就像人們常說的,當你在明亮的地方發現了一只蟑螂,就證明陰暗的地方已經塞不下它們了。喪尸在鬧市行兇的話帶來的損害不可估量,她必須和焉猶離王知之他們開個會詳細分析一下這個問題。
谷櫻釋臉上陰晴不定,竹林里再次傳來窸窸窣窣聲,救護隊已經到了。他們警惕地盯著王盈之,又看看谷櫻釋,按照慣例,她應該一并打暈目擊者的。
谷櫻釋疲憊地揮了揮手:“我幫你請假,今晚你就跟我回分部一趟吧。”
她不喜歡這樣的羈絆,但是現在看來,這羈絆一時半會是斷不了了。
這就是緣分嗎……
(未完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