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烈的震動。

將周方宇從睡夢中徹底驚醒。

他努力撐起眼皮。

只看見一個身材消瘦、長相顯老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一邊興奮地對著他的耳朵吼叫，一邊拼命搖晃他的肩膀。

周方宇仔細打量這人的臉。

竟是日后華國影視圈一個大人物——北影副院長王進松。

當然，此王進松可不是后來瑯琊榜里的那個言侯爺，是那個和馮鞏演對手戲，憑借一句“拿猴皮筋打你家窗戶”大火的王進松。

…………

1990年7月中旬。

王進松收到北影學院表演系錄取通知的那天。

周方宇同樣收到了北影學院攝影系的錄取通知。

同為北影90級的新生。

兩人第一次碰面兒，不在北影學院，卻在荒涼的祁連山下。

1990年8月。

王進松出演陳開哥執導的電影《邊走邊唱》里一個小配角。

彼時的周方宇恰好也被老爺子塞進了這個劇組。

跟在總攝影師顧廠衛后面當個打雜的攝影助理。

兩人都是第一次接觸電影拍攝的萌新。

面對劇組里其他在資歷、年齡上都遠超他們的“前輩”。

兩個同齡人自然選擇抱團取暖。

《邊走邊唱》殺青后。

他們已經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1995年10月。

王進松遇到未來老婆周春霞。

為了幫他拿下這個一見鐘情的尖果兒。

周方宇出謀劃策、跑前跑后。

僅僅三周后。

王進松向周春霞表白成功，兩人正式確定男女朋友關系。

從那之后。

周方宇便成了王進松的“過命”兄弟。

兩人的關系從“至交好友”進化到“互為父子”，實現了北影學院第一例“校園爸臨”。

1996年初。

為了方便放假時，能和周春霞毫無顧忌地過“兩人世界”。

王進松在海淀知春路56號租了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1997年5月。

王進松獲得北影學院碩士學位后。

為了和周春霞“長相廝守”。

推掉了讓無數圈里演員艷羨的影視劇資源。

選擇留在北影學院任教。

每月的工資加獎金600出頭。

加上90年出道后，出演影視劇、拍廣告、走穴的收入。

王進松手里的錢。

肯定是“周方宇”認識的朋友里最多的。

再加上。

現在周春霞還在北影上大三，再過一個月才放暑假。

王進松如今正處于“獨居”狀態。

周方宇要是不把他這個出租房當作自己的“退路”。

都對不起他倆“互為父子”的關系。

…………

“什么大事？”

周方宇一邊問，一邊推開快懟在自己臉上的王進松。

接著又隨口問道：

“你這么興奮，難道是周春霞懷孕了？”

這話直接讓王進松破了大防。

氣得他一腳踢在周方宇屁股上。

“我可去你的吧！”

踢完之后，王進松的興奮勁絲毫沒有減弱。

神秘兮兮地賤笑道：

“我剛從江武那兒，聽了個爆炸新聞，你想不想知道？”

周方宇可太熟悉這個FEEL了。

記憶中。

每當王進松露出這種表情。

接下來至少一個小時，自己的耳朵準閑不下來。

外人眼中的王進松。

是個優雅憂郁的翩翩美男子。

朋友眼中的王進松。

就是個雞賊八卦、愛看熱鬧的碎嘴子。

周方宇一點不慣著他，直接堵了一句：

“我不想知道！”

王進松哪管他這個。

拉著周方宇瘋狂輸出：

“我告訴你，這事太可樂了。”

“蔣武他哥蔣文，知道吧！聽說他踹了寧靖，和法國洋婆子結婚了。寧靖為這事兒，找劉曉琴大鬧了一場……”

周方宇翻了個白眼，質問道：

“你這哪兒挨著哪兒啊？姜文找個法國老婆，寧靖為什么找劉曉琴鬧啊？”

王進松“嘿嘿”樂道：

“這就是故事精彩的地方了。法國洋婆子的姐姐是劉曉琴的大蜜（閨蜜）。法國洋婆子第一次見蔣文，就是劉曉琴給介紹的。寧靖知道這事兒，哪還能忍……”

周方宇聽到這兒，差點沒樂噴出來。

當年寧靖仗著年輕漂亮，從劉曉琴手里拐走了蔣文。

現在劉曉琴就找個更年輕的，從寧靖手里拐走蔣文？！

只能說還是“貴圈”玩的花！

可轉頭一想，自己也是“貴圈”的人啊！

哦，那沒事了！

一把攔住還想繼續“八卦”的王進松。

周方宇沒好氣道：

“人家蔣武和你可是上下鋪的兄弟。這么看人家大哥熱鬧，你好意思嘛？！”

王進松這人沒別的優點，主打一個“聽勸”。

被周方宇這么一點。

立馬決定不說好兄弟哥哥的“八卦”了。

“行行行，就你是好人！蔣文的熱鬧不能看，這中戲的熱鬧，咱們總能看了吧？！”

只見他眉飛色舞、幸災樂禍道：

“中戲96級七朵金花，知道吧？里面名氣最大的那個梅葶，為了演張果容電影的女主角，昨天回中戲退學了！”

周方宇聽到這兒，愣了半晌。

現實世界里。

當年他就是因為看了梅葶演的《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被馮源征出神入化的演技征服。

這才跑到橫店當了群演。

夢想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馮源征那樣的表演“藝術家”。

可惜，無論他怎樣努力提升演技。

也只是從群演混到了大特。

別說“藝術家”了，連個配角演員都算不上。

此時聽王進松說起“梅葶”。

曾經需要仰望的人，如今卻離自己“近在咫尺”。

周方宇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王進松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還以為是被自己曝出的“大新聞”給震住了。

愈加興奮道：

“我早就說，中戲那些人都是老古董。”

“到現在還留著‘大一大二不能接戲’這種陳規陋習！”

“張果容知道吧！《霸王別姬》里演程蝶衣的那個，人家可是香江頂級大明星。”

“他主演的電影，邀請梅葶出演女主角！”

“這機會可太難得了。多少女演員一輩子都遇不到一次。”

“嗨！中戲就是不準梅葶接這部戲！”

“老謀子、陳開哥的電影就讓接？張果容的電影就不能接？這不是赤裸裸的雙標嘛！”

…………

圈里一直流傳著一句話。

“北影出導演，中戲出演員。”

幾乎所有北影演員心中，對中戲都有股不服不忿的勁兒。

“梅葶退學”這事兒。

在北影演員眼中，那就是一部狂扇中戲“耳光”的爽劇。

王進松這種根紅苗正的“北影演員”。

親眼見證了這場爽劇，要是不興奮那才奇怪呢！

但在這方面。

周方宇這個學攝影的，實在沒法和王進松共情。

也沒時間聽他的“八卦”。

干脆祭出殺手锏。

只用一句話就把王進松“淦”沉默了

“你這么關心大美女梅葶！周春霞知道嗎？”

王進松瞬間從“滔滔不絕”，變成“訥訥無言”。

半晌后。

才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憋出一句：

“我什么時候關心梅葶了？…我是關心她從中戲退學這事兒，能算關心她么？”

接連又說了一大堆難懂的話。

什么“集體榮譽”，什么“大局觀”之類。

引得周方宇哄笑起來。

臥室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

不再理會有些自閉的王進松。

周方宇坐到寫字臺前。

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稿紙和一根鋼筆。

開始沉下心認真“創作”《甲方乙方》的劇本和分鏡頭。

原本想對他“上下其手”來發泄心中不滿的王進松。

看到一行雄渾蒼勁、氣韻生動的“啟功體”鋼筆字。

從周方宇的筆尖躍入紙面。

每個字都好像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一般漂亮。

王進松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哪還有“上下其手”的心思。

他如看外星人一般看著周方宇，震驚道：

“你小子這是背著我吃了什么仙丹？這字寫的也太地道了。一般人沒個十年八年，練不成這樣兒？”

周方宇笑了笑，也不答話。

我能告訴你，當年為了演好某個角色，“N顧茅廬”才拜入某書法大家門墻。

學了整整十年。

才做到“篆、隸、楷、行、草”無一不會。

最擅瘦金體、啟功體。

兼練顏體、白云體、右軍體。

雖然和真正的書法大師沒法相提并論。

但糊弄外行人，絕對手拿把掐。

王進松看到周方宇臉上“老子牛逼吧”的得意小表情。

心中的震驚徹底消散。

忍不住又想對他“上下其手”。

但隨著紙上的字越寫越多，一部格式工整、臺詞幽默、故事新奇、人物鮮活的電影劇本漸漸展露在王進松面前。

王進松這個專業電影人，直接就看入迷了。

哪還記得“上下其手”的事兒。

不到半小時。

周方宇就把《甲方乙方》的劇本全部“創作”出來了。

將墨跡未干的稿紙放在一邊兒。

他又從抽屜里找出一根鉛筆和一沓白紙。

王進松這邊剛拿起《甲方乙方》的劇本，想再看一遍。

那邊周方宇十分鐘速寫一頁“分鏡頭腳本”的表演。

再次讓他目瞪狗呆。

“你還會畫分鏡頭腳本，我怎么不知道？”

王進松大張著嘴，呆呆地問道。

周方宇隨口答道：

“分鏡頭不就是透視、構圖、線條、光線這些嘛？！這要都不會，我還學個屁的攝影。”

不料這么簡單一句。

卻把王進松徹底“淦”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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