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上印著兩行足跡,都是酷似犬類的梅花狀印記。
然而這兩行腳印大小迥異,邁出的步幅也截然不同。
那行小腳印,顯然是某種四足獸類留下的,如同狼犬奔行;而旁邊那行巨大的足跡,步幅之大、形態之穩,透著一股非比尋常的氣息——更像是某種能直立行走的高大亞人踏出的印記。
按陳嶼的猜測,這種亞人很有可能就是澤亞瑞拉的土著生物。
“腳印清晰……他們應該是今天早上路過的,是去探查昨晚森林的異常動靜?”
想到這里,陳嶼隱隱有些興奮,仿若困守孤島數年的落難者,突然瞥見沙灘上陌生的足跡,內心涌現將要接觸文明的欣喜。
不過他沒有因此就放下警惕。
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團史萊姆,即便是真正的人類,面對他這攤蠕動的不定型魔物也未必心存善意,更何況留下足跡的,是身份未明、形態莫測的亞人異族。
但既然存在亞人,沼澤森林外面的世界可能比他想的還要熱鬧。
巨龍與魔法,人類與高塔……那可是存在于幻想中的,與虛玄天截然不同的奇幻世界。
真想出去看看呢。
也不知道沼澤森林外面是什么,有好吃的魔物嗎……
陳嶼浮想聯翩一會才收斂起心神。
現在的他還是太弱小了,連堵在家門口的毒刺蜂都打不過,別說出去了。
至于亞人,倒不用過于擔心,像他這樣的史萊姆在這座沼澤森林中多的是,只要他不貿然暴露自己擁有智慧,這群亞人外來者很難會對他提起興趣。
畢竟史萊姆這種弱小魔物,一腳就能踩死,沒人會在乎。
他就這么悄悄半潛在沼澤中,連苔蘚蟲都不狩獵了,等待深入森林的亞人回來,準備一睹這陌生鄰居的真容。
可惜的是陳嶼一直等到午后,也沒見有人回來,倒是頭頂的毒刺蜂挺煩人的,看見他浮在水面上就要攻擊,儼然把他當成了仇家。
他終究是感覺有些無聊,偷拿了幾根好鄰居毒刺蜂的毒刺后,就潛回巢穴休息。
虛玄天。
陳嶼從木床上起身,吃了頓午飯,喂飽鬧騰的肚子。
絲絲暖意裹挾谷物靈氣流入丹田,讓他舒服地瞇起眼來。
吞噬消化升級到Lv.2后,他的胃口比以前大了,修煉速度也更快。
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不管了。
能吃是福。
其實真去執法堂小黑屋住一段時間也不錯,還有人管飯……
陳嶼將紫檀木劍掛在后背,推開茅草屋門,摸著胸襟滿滿當當的囊袋,往北峰走去。
他打算去南橋集逛逛販賣道法的小攤。
御物術范圍太小了,根本夠不著毒刺蜂,他需要一門專克毒刺蜂的道法。
一刻鐘后,陳嶼走過南橋集橋牌門,不同于翠竹林的喧嘩熱鬧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他就這么四處閑逛著,遇到看對眼的就拿起問價,兜兜轉轉才來到了上次購買御物術的攤子前。
“喲,這位師弟,可是想兌些道券?”
攤子后頭,那蓄著兩撇鼠須的修士一見生意上門,雙手便下意識地搓捻起來,他那張臉顴骨高聳,眼縫細長,天生一副刻薄相。
看似性格尖酸刻薄,事實也分毫不差。
上次向他買那卷“御物訣”,硬是磨了半日嘴皮子才肯松口降價,能從宗門采買的靈石成色,一路能扯到他三歲死了娘、五歲被野狗追的凄慘往事。
也是位奇人。
不過他販賣的道法都是外頭淘來的玩意,雖然都是些破爛,但也是真便宜。
好學不說,威力也夠,用來對付毒刺蜂綽綽有余。
“道券就算了,我來看看有什么道法。”他道。
所謂道券,其實就是三元宗內流通的貢獻點,只有接取宗門任務,擔任宗門職位才能獲得。
在宗門內價值與靈石等價,與同宗弟子交易,幾乎一枚靈石才能兌得一張道券,有兌換書閣珍貴功法、丹樓昂貴丹藥等諸多用處。
像陳嶼這種待在宗門里混吃等死,不求上進的弟子自然是一張道券都沒有。
當然,他也不需要多昂貴的功法道法。
“嘶……好熟悉的聲音。”
鼠須修士一聽陳嶼說話頓感熟悉,湊近瞇眼看了看,旋即色變,揮手作驅趕之勢。
“怎么又是你小子,上次兩枚靈石的御物術都要跟我講價,去去去,不賣你。”
陳嶼取出胸襟囊袋拋了拋,“那就太可惜了,我還想著這次不講價呢。”
“咦?”鼠須修士露出驚疑神色,“你不會拿石頭誆騙我吧。”
“師兄,三元宗弟子不騙三元宗弟子。”
“嘖。”
鼠須修士不屑搖頭,對陳嶼的話他是嗤之以鼻的,但那囊袋里的靈石又讓他心動不已。
“說吧,這回想買些啥。”
“實不相瞞,我后院那里有毒蜂筑巢,正想法子滅了它們,但是太高了,我夠不著。”
鼠須修士嘖嘖稱奇,回憶感慨道:“現在的修士這么嬌貴,連爬樹都不會,想我三歲那會就會爬樹掏鳥蛋,四歲徒步十幾公里去山上夫子那里學習……”
眼見他又要沒完沒了,陳嶼打斷道:
“師兄,你是個賣貨的,不是珍饈樓里的說書人,專業點。”
他悶哼道:“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你不想聽,我還不樂意講呢。”
男人俯身在竹編箱里翻找一會,最終遞出了一本破舊書籍。
陳嶼看起來一看,“水箭術?”
“這不是后期修士用的道法嗎?”
鼠須修士清咳道:“沒錯,所以這是水箭術的兒子,小箭術。”
“道法還會繁衍?”
“這倒不是,只是這小箭術乃是一位初期修士誤打誤撞練出來的,又悄悄花了八靈石賣給了我。”
“威力雖相比水箭術削減了九成,但攻擊距離不變,修煉至大成境界,別說樹上的蜂巢,就連土里的蚯蚓也能一只一只挑出來。”
“我看師弟也是熟人了,買你九枚靈石吧。”
陳嶼當然不信他的鬼話,但說實話九枚靈石的價錢對于道法而言也不算貴。
“喏,給你。”
他爽快倒出九枚靈石,這次真沒講價。
鼠須修士收起靈石數了數,目光變得驚疑,陳嶼答應得太快,反倒讓他感到不安。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師弟,你沒事吧?”
陳嶼手指向他的竹編百寶箱。
“我話還沒說完呢。”
“還記得上次你說的迷蹤陣圖和傳音術嗎,買一贈二給我吧。”
“迷蹤陣圖?傳音術?”
“好說,好說。”
鼠須修士樂得合不攏嘴,這兩破玩意頂多也就賣個兩三靈石,哪怕贈了他也能賺不少。
先說這迷蹤陣圖,就是不入流陣法,隨便一位懂點陣理的修士都能輕松破解。
所謂傳音術更是需要身體接觸方才有效,在某些場合能發揮用處,但也是修仙界爛大街的玩意。
男人生怕陳嶼后悔,趕忙彎腰將陣圖與書籍取出,拍了拍留在上面的灰塵,遞給了他。
他還是忍不住嘀咕問道:
“你小子要迷蹤陣圖做什么,防野豬的?”
“萬一能碰上不懂陣理的修士呢。”
鼠須修士坐下椅子,悠閑搖扇。
“不懂陣理的修士?那大概比萬毒窟里的百寶蝎還要稀有,這年頭太卷了,哪怕是鄉下來的散修也稍微懂些陣法。”
“嘖嘖嘖……不懂陣理,那你可得好找咯。”
陳嶼將陣圖與書籍放入胸襟內貼身安放,本還想問些修煉道法上的問題,卻忽然若有所感,果斷轉身匆匆離去。
“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他便消失在人海中。
等等。
這小子跑得這么快,給的該不會是假靈石吧。
鼠須修士恍然驚醒,忙將手中送入口中咬,感受里頭傳來的絲絲精純靈氣,確認是真的后,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