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泳奇脫下上衣，站起身來，上前鉗住傅茂森的雙手，往床上傾倒。
“哦！相撲俠要變身了。”同學們歡呼道。
顏鵬宇站在陽臺上看得津津有味。
同學們踏著節奏拍起手，打出韻腳。
李泳奇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無人，轉過身來安心說道：“你又想挨撲了是吧？”
傅茂森不慌不忙地應答道：“干嘛？小心督查組又來了，再通報你……我……我們也沒……沒辦法。”
王龍澤率先說唱道：“one two there four five，相撲俠，是能夠……能夠……哦！加油！”
傅茂森脫出一只手，撐著床坐起來，想起道：“哦，我還沒刷牙呢……起來。”
李泳奇喘著粗氣退后幾步，不服氣地說道：“一會吹哨前你等著，非要撲你。”
“是嗎？”傅茂森說道，“那我吹哨之前不上床了。”
顏鵬宇笑得合不上嘴。
一號鋪的毛巾被里突然坐起一人，晃悠到墻邊，關上燈，又搖擺著回到床上。
顏鵬宇接著慌了神，問道：“這……這是怎么了？”
“快吹哨了，快回去吧。”王龍澤勸道。
“吹哨？”顏鵬宇仔細回想道。
“怎么這么晚熄燈？誰還站那里？”門玻璃一黑，外面朦朧凄厲地問道。
“快回去！快回去！”傅茂森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使勁甩著說道。
顏鵬宇趕緊縮回宿舍爬上了床。
陽臺上咚咚腳步漸近，一束白光越來越近，照得宿舍里像開了燈。
薛老師走到顏鵬宇床前，檢查著床前的拖鞋——下鋪的朝外，上鋪的朝里，必須分得清楚。
顏鵬宇還沒壓住呼吸，生怕驚擾到薛老師鬢角的贅發，嗖的一聲拉起被子蓋住頭臉。
一掀一蓋兩陣風，薛老師察覺耳邊有風，拿起手電筒照了過來，問道：“怎么把頭蓋住了？這是誰啊？”
“這是顏鵬宇，老師。”許倞維答道。
宋詩宇和石振宇卻閉緊了眼，不敢多看一毫，總擔心是老師捉拿晚休違紀的同學而設下的圈套。
“睡覺把臉露出來，別蓋著臉。”薛老師說道。
薛老師的手機對著顏鵬宇的床晃晃悠悠，顏鵬宇光感薛老師就在床邊，不敢毫動，提著呼吸，幾乎靜止到時間的原點，呼出的甲烷堆出一個個氣泡。
“顏鵬宇，說你呢！”薛老師令道。
“啊？”顏鵬宇緩過神來，露出兩眼感受著手機光路的行止。
薛老師說不動，伸出手拉開顏鵬宇臉上的毛巾被，卷起邊，放在顏鵬宇的胸脯上。
顏鵬宇仍不敢動彈，但眼前顯然舒暢得多。
“現在督查組晚上還查睡覺蒙著臉的，還有不脫衣服的……你怎么又沒脫衣服？”
薛老師手機的手電筒空翻俯沖，對準了下鋪一處。
顏鵬宇無意間看向鼻尖，能看見腳趾縫中透出來的白爍的威光。
薛老師照的是五號鋪，那五號鋪是……是誰來著……哦，張東淏。
有個木硬的嗓音低聲說道：“我……我穿著衣服睡覺就行……沒事。”
“不是你沒不沒事的問題！”薛老師忍不住急躁開始說道，“級部嚴格要求，睡覺必須脫校服，你這樣要是讓督查組看見了又得拍照！在班里說了多少遍就是不聽！”
張東淏睜開懵懂的眼睛，頂著眼前的強光，眨眨眼，前前后后思索起來。
“快把校服脫了！”薛老師又說道。
張東淏坐起來，雙手抓住衣領，扭扭斜斜把衣服脫下來。
薛老師又補充道：“褲子也沒脫！你真想穿著這一身睡覺嗎？”
張東淏看向薛老師點點頭。
“點什么頭？快把褲子也脫了蓋好被子準備睡覺！”
薛老師說完就拿開手機，打開門邁了出去，不忘回頭說道：“都躺好了，現在開始檢查。趕緊脫好掛起來，我一會就來檢查。”
顏鵬宇看著薛老師的影子映在瓷磚墻上，綠光中掙扎著一個黑影，晃晃悠悠消失在門框外，徹底松了口氣，囊泡里積蓄的甲烷也一口氣撒了出來。
許倞維嗅到一絲異常，問道：“嗯？什么情況？”
宋詩宇也稍微有點喘不過氣，一使勁從床上坐起來。
許倞維抬頭看了一眼門外漆黑，輕聲問道：“怎么那么悶啊？”
“打開陽臺門吧。”宋詩宇說道。
“幫我放哨！”
許倞維說著爬起身來，縮腿撐起身體，抓著欄桿“吱呀”擰開門把手，一張手推了出去。
門走走停停開到半面。
“我再開一點。”許倞維說道。
“快回來！有人來了！”宋詩宇報信道。
許倞維撒開腿癱在床上，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
門外又亮起光，薛老師進來問道：“干什么呢？還不睡覺！”
薛老師走到陽臺門口，轉身又照亮了張東淏的床。
“你怎么還沒脫褲子？”薛老師問道。
“我……我害怕剛才你走了……就有督查組……就沒脫。”
“趕緊脫了！說多少遍了！”
“老師。”許倞維輕聲呼喚道。
“怎么了？”薛老師轉過身問道。
張東淏剛好坐起身，蜷起腿扯下褲腳。
“把陽臺門開一下，太熱了。”
薛老師甩燈向陽臺外，一腳踢開了虛掩的門。
北風裹挾著公用廁所的濁氣拐彎鉆進宿舍，顏鵬宇呼吸一口，迷氧汽化，逆風沖了出去，蹭得木門玻璃隆隆晃蕩。
“風這么大……”薛老師喃喃道，“給你們關上吧，晚上風大。”
“不用不用，老師。”許倞維說道。
“啊？”薛老師暫緩道。
“我們自己關就行。”
薛老師便不再插手，回頭看張東淏脫下褲子，側墻掛鉤上映出一白一黑，放心地向外巡視。
“狗賊。”
回風乍起，顏鵬宇拐彎轉路，飄回床上，凝縮成液，安靜臥倒。
薛老師耳邊的床板吱呀尖響，側臉見顏鵬宇喘著粗氣，毛巾被下不知有什么咕嚕咕嚕沸騰著。
“躺好了，顏鵬宇。”
顏鵬宇翻過身，露出后背上的纖毛感知著薛老師的走向。
薛老師又朝著地上看了一圈，前門走出宿舍。
“喔……”宋詩宇捂著鼻子驚嘆道，“誰吃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