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長樂宮依然燭火通明，以王太后為上座，依次下來衛子夫，王夫人.尹婕妤，還有一些劉徹不太受寵的妃嬪，都被急宣到長樂宮。

王太后深沉的目光從她們面前一一掃過，無不是最美麗的女子，最花樣年華的青春。

“哀家想這幾天宮里發生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屏息了許久的王太后總算緩緩的啟口。

眾人靜默不已，這么晚把她們喚來難道就是為了跟她們討論這幾天宮里發生的事嗎？誰不知這些天皇帝落馬的事，宮里早已人盡皆知了，但隨著今天廢后出現在宣室，這恐怕已經不是她們這些人可以去插足，而太后這時把她們叫來就是因為廢后，可是廢后的事連王太后都束手無策，別說她們呢？

“太后娘娘，臣妾愚昧，若有什么能為您分擔，請太后吩咐”王若笑眼明媚，知情識趣，最聰明的女子卻在這會說了傻話。

“哀家久居深宮整日就想著大漢朝福澤延綿，又豈會有什么事要勞煩王夫人”

王太后笑意綿綿，語氣中竟是如此的謙遜，這本應該出自衛子夫的口中的話，今天竟從王太后口中說出，這實在太令人不可思議了，可是誰也不敢忽視王太后那笑里的那把刀，誰時都會變成一把利刃，有人等著看笑話，有人也在替王夫人捏一把汗，王夫人今晚怎么犯這么大的錯，卻聽見王夫人不慌不亂的說，“臣妾失言只因臣妾這幾天實在是很擔憂陛下的傷勢，妄太后恕罪”

“王夫人擔憂皇帝的身體，哀家怎么會怪罪呢，哀家只希望這偌大的未央宮能有人深知皇帝的脾性，免得像未央宮亂成一團”

王太后說最后倆句話的神色語氣已經慢慢變化起來，有意無意間都知道是在指責她們，

身為六宮之首，衛子夫又一次不稱職了，她緩緩從座椅上站起來，微微一欠身，“請太后懲罰，臣妾身為皇后，卻無法恪盡己所，還讓太后娘娘勞神傷身”

“皇后，你讓哀家勞神傷身不要緊”王太后半瞇著眼，越顯示出犀利眼神里的狠決，“只是你既然無法勝任皇后一職，哀家倒有個倆全其美的方法”

此刻在場的人無不聽得心驚肉跳，王太后言下之意是想廢后，趁著皇帝病危先斬后奏，

可是當事人卻還是面不改色，“請太后明示”

“皇后既無心于內務，那就專心去伺候皇帝”

王太后響亮的聲音無疑是給衛子夫當眾一巴掌，整個未央宮的人誰都知道皇帝現在不見任何人，包括他的六宮皇后，王太后這一舉等于是架空了皇后的實權。

可是王太后為何如此之急發動攻勢呢？

是的，王太后一向是不喜歡衛子夫，這是公開的事實，但也從來沒有像這次這么正面沖突。

其實這次最得意是莫過于王夫人，盡情去斗吧，倆宮倆后，她都可以置身事外，之所以王太后這么快出手的原因還是因為現在在宣室的那一個，

整個未央宮都知道現在是誰在照顧皇帝，這個消息恐怕也會像插了翅的羽毛，很快整個天下都會知道，

“伺候陛下本是臣妾責無旁貸的事，謝太后給臣妾這個機會，臣妾定當盡心盡力”

若說衛子夫是一尊泥娃娃，一碰也會碎吧，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所有人都扯著她的尾巴踩，她還是能微笑的面對，一個人能隱忍到這個地步真的是令人嘆息。

王太后慈祥可掬的笑容又展現在臉上了，她的目光轉向了尹婕妤那已隆起的肚子上，“尹婕妤，你這肚子已有幾個月了”

“回太后，已經快五個月了”尹婕妤嘴角含著笑神采飛揚的。

“快五個月了啊，也不小了，這宮里不比其它地方最近又亂紛紛的，尹婕妤在生產之前還是少出門，即日起免去你早晚請安，在宮里好好的安胎”

尹婕妤的臉上一僵，王太后臉上的笑還是很和諧，可是她已猶如掉進了冰窟，良久她才訥訥的說，“謝太后的厚愛，臣妾定當為陛下誕下一個健康的麟兒”

這看似無比榮耀的厚待，可是看人聽著怎么這么像是禁足，這也意味了她將失去角足空了后位的實權，這到底是該喜還是該怒。

夜深沉，朦朧的星光，蒼白的夜色，長裙擺拖碧玉珠翠環佩閃過了宮女的燈籠，卻映照出她們單薄的身影，悲涼的青春，一個個岔口引入她們回到屬于她們在皇宮所占的天地。

明光殿就在眼前，只有回到這里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娘娘您累了吧，沐浴休息吧”

“不用了，我想靜一下”王夫人輕輕的說，剛才在長樂宮她下了很大的賭注。

瑾艷將王夫人輕輕扶上上座，自己則屏息站在她身邊，小丫頭端上的茶她接手遞給娘娘，王夫人只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神情還是深不可測。

“娘娘，這是怎么了”，瑾艷輕聲的問道，她心里早就疑惑重重，“太后是不是真的要廢后”

聽到瑾艷這么說，王若突然失笑出來，“艷兒你還不懂嗎，這是太后利用衛子夫向陛下下戰書”

“下戰書”瑾艷更是糊涂了。

“不，應該是讓陛下選擇”，王若笑里好像有一絲光芒，“是想要一個溫婉賢淑逆來順受的皇后，還是一個家世顯赫張揚跋扈的前皇后”

“娘娘是說廢后…”瑾艷差點驚呼出來，卻讓王若接下她的話，“現在是誰在照顧陛下，陛下為什么不見人，為什么不宣太醫，這都已經是顯而易見，陛下在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廢后重回到未央的中央，或者說這是陛下故意下的一道棋”

“那太后想利用皇后牽制陛下，若是陛下真的把廢后接回，那么衛皇后就是第二個廢后”瑾艷的后知后覺也看透了很多事。

“對，太后這么煞費苦心先發制人就是為了廢后”

“那剛才娘娘得罪了太后，太后也沒有怪罪娘娘，娘娘為什么不把后位的實權也奪過來”

“傻艷兒”王若笑著看著瑾艷，一字一字的說，“若是我剛才沒有得罪太后，恐怕我們明天也要呆在明光殿里了，太后是姓王卻不是和我們同一個祖宗，你以為她真是關心尹婕妤，那個沒腦子的女人一定會破環皇帝和太后這次的較量，誰讓她這時又剛巧有了身孕，比誰都占了先機，所以太后就讓她先失去機會”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王若又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后又道，“尹婕妤只是讓太后用來警惕那些窺視后位的女人，這將來不管誰是椒房殿的女主人，都要由她決定”

“那娘娘認為陛下會如何抉擇”

“廢后在陛下的心里是什么位置已經昭然若揭，可是陛下并不是個昏君，世上有千萬個衛子夫，卻只有一個衛青，在這個時候大漢朝要和匈奴開戰，陛下需要衛青”

“衛青真的有那么厲害嗎”瑾艷的語氣略帶懷疑，但王若卻堅定的說，“我相信陛下的眼光”

今晚發生的一切，在她踏出長樂宮額那一刻，她已經一點一點的想清楚，到了此刻她還是一顆隨時被棄用的棋子，不爭不辯不怒不怨是她一直的為人處事，王太后的輕蔑，妃嬪的鄙夷，宮人的瞧不起，所以她每走一步每說一句話都瞻前顧后生怕被人抓住痛腳，歸根到底還是她的出身，她用自己的寬容平和也只是想得到在這個皇宮應有的尊重，可是為什么呢？

今晚的一切讓她感到既可笑又悲，她們這群女人在未央宮又算得了什么，未央宮倆個至高無上的人無法擺上臺面的爭斗，犧牲的只有她們這群女人。

而剛回到鳳闕宮的尹婕妤突然臉色慘白，肚子傳來陣陣的痛楚。

“娘娘，您怎么了”趙靜驚叫出來，“來人，快傳太醫”隨即鳳闕宮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