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生拉了拉被子：“小子，人是這世間最難做的。你們做動物的，只需要按照自然法則來就行，人則不同，自然法則，社會法則，七情六欲更是復雜的很，你可要記住，人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殺死其他動物不為了吃他們的肉。就這一點，足以說明，人類的可怕。不過，人類有多可怕，就有多偉大。”

“是呀，萬物皆有靈，以人為最。真搞不懂為什么。如果大家的目標都是變成狗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教你怎么做一只合格的狗。而且，做狗比做人簡單多了。”

“因為人的思維是最強大的，靈性自然最強。這也就是為什么無論成仙成魔，都要先成人。至于做狗……我看你省省吧。我如果做狗，肯定比你混得好。”

“真有成仙成魔的嗎？”

“有啊，不過據說三五百年才能出一個。”

“院子里這些妖怪，都會法術的嗎？”

“傻狗，法術這東西玄之又玄，哪這么容易修煉的，除了夫人，院子里這些都跟你一樣，是個普通到平凡的小妖。”

田北斗翻過身：“什么是普通到平凡啊。”

林一生說道：“意思就是現在開始你只是一個人，你什么都不會，就算你想變回狗都不行了。懂了嗎？”

莫名的，田北斗感到一陣恐懼：“你是說，我以后只能做人，不能做狗了嗎？”

他帶著一絲恐慌的問題，收到的回復僅僅是林一生均勻的呼嚕……

夜風冷冷，破爛小院后面，諾大的空地上，分布著幾百個不規則的墳頭。

這樣的亂葬崗，在很多地方都有，只不過地處偏僻，不容易被人發現，話說回來，估計也沒幾個人會閑著沒事兒到處尋找這樣的看亂葬崗。這種亂葬崗大部分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家，說的寒酸點，就算你給人家錢，倒斗摸金的也未必光臨。

一襲白衣的夫人站在亂葬崗中，纖纖細手撫摸著身邊一塊墓碑。在她身邊，幾個妖怪站在那里。

陰風吹過，夫人的長發有些凌亂，盡管她有著絕世容顏，但在這樣的環境下，顯得分外詭異。

“這個新來的小妖，不正常。”夫人輕聲說道：“老黃，你最近哪里都不要去，一直跟著林一生，除非萬不得已，不要被他發現了。”

黃老邪點頭答應一聲，問道：“夫人，你是說，他不是單純的小妖？”

“他會不會傷害林大哥？”不等夫人回答，小昭搶先問道。

“我可以肯定他是一只普通的小妖，但在他身上我感覺到一絲不屬于他的妖氣，如果單憑他自己，林一生不會有什么危險。只怕身后還有其他妖怪。”

幾個人面面相覷。

夫人嘆了口氣：“這個林一生，真讓人不省心，好了，我們先回去吧。”

陳近南走了幾步停了下來，看著腳下一個較新的墳頭。夫人轉過頭看著他：“老陳你想干嘛？”

無人說話，墳頭里面，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

陳近南搖頭苦笑：“沒什么，我感覺我同伴正在下面吃...”

他是刺猬化身，對于刺猬的習性自然一清二楚，這種亂葬崗可以說是刺猬的天堂。

“既然做了人，就不可能回到從前。走吧。”夫人說完，自顧自離開了。

黃老邪湊過來，嘿嘿笑道：“老刺猬，省省吧，明天請你吃豆腐腦解解饞。”

“別，我看到那玩意兒就想吐……”

林一生醒來，天已經大亮。

田北斗在他身邊，趴在枕頭上，還在呼呼大睡，枕頭上都是口水。

“沒個人樣。”林一生自言自語，開門出來，院子里幾個妖怪正整理地上的破爛。

看到他出來，小昭放下手中的東西，笑著說：“林大哥，你起來了，鍋里還熱著粥，我去給你盛一碗吧。”、

林一生說聲謝謝，看著這幾個在垃圾堆里忙碌的妖怪。

每次看到他們，他心里難免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天憫人的感覺。

這些妖怪，不知他們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們在萬千同類之中，修煉為人，這樣說起來，毫無疑問是幸運的。但是做一個人，又是這樣的艱難。人類的世界太復雜了，根本不適合這些思想單純的妖怪。

小昭端著粥走過來，看著林一生沉思，輕聲問道：“林大哥，怎么了？”

“沒怎么，想到了以前的一個妖怪。”

“是嗎？男的女的？”

“男的，一只豬妖。叫小胖。他跟你們一樣，是個散妖。在他是一頭豬的時候，不小心學會了思考，他不服，為什么人可以決定他們生命，為什么他們生下來就要混吃等死。為什么豬不能跟人一樣，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意義的事情。”

“后來呢？”

林一生笑了笑：“作為一頭會思考的豬，他終于變成了人。不過他發現人更難做。在他是一頭豬的時候，每天什么都不用做，睜開眼睛就有吃有喝。變成人后，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樣，他要為了一日三餐奔波，但是又不想動彈。后來他自殺了，臨死前告訴我，其實人不如豬，絕大部分人的夢想，就是可以像豬一樣活著。自己犧牲了最美好的生活，體驗做人的痛苦，太劃不來了。”

小昭望著林一生，小聲說：“他的想法有點偏激了吧，其實我覺得做人也挺好的。至少學會了思考啊。”

“所以說你們這些小妖怪，真的不適合和人打交道，就你這樣的，讓人賣了還得幫人家數錢呢。”

小昭吐了吐舌頭：“不會的，有林大哥在，我不會被人賣掉的。”

“好了，不要再這里卿卿我我了，林一生，你今天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夫人突然開口，林一生嚇得差點把碗丟地上。

“對對對，我還要去收張老太家的電視機……”說完，林一生逃命似的向著外面跑去。

剛出大門，田北斗正笑嘻嘻的從外面回來，看到林一生，高興地揮舞著右手，手里抓著一張鮮紅的毛爺爺。

“哪來的一百塊錢啊。”

“剛才我圍著院子轉了一圈，撿到的，幸虧鼻子還算好使啊。”田北斗很是自豪。

林一生看著他手中的一百塊，心想著畜生還真厲害，自己一天累死累活能賺到一百就不錯了。

“走走走，我請你去吃面。你不知道，我做夢都想月如端一碗面給我的場景。嘿嘿。”

“大哥，我天天吃面，能不能換個口味……”

“少廢話，順便看看月如去，月如還沒見過我人樣呢，你覺得我這樣子，她會不會喜歡啊。”說這話的時候，田北斗有點臉紅。

林一生打量著陽光下的田北斗，長煉長發，五官還算端正，只不過鼻子和嘴顯得大了一些。他很想提醒田北斗，黃月如這個年齡的女人呢，喜歡不喜歡一個男人，很大程度取決于這個男人的經濟條件。不過話到嘴邊他沒說出口，他不想大清早就這么打擊田北斗，畢竟這是他第一天做人，還是給他留下一點幻想吧。

兩人來到富貴面館的時候，黃月如正在吧臺玩手機。看到林一生來了，黃月如抿嘴一笑：“昨天是你送我回家的？”

不等林一生說話，田北斗趕忙湊上去說：“是我，是我，我們昨天看你不舒服，就把你送回去了。”

黃月如看了看她，問道：“你是誰？”

“我……”田北斗本來想說我是你家里的土狗，改口說：“我是林一生的朋友，田北斗。”

“既然昨天你們送我回來的，真應該謝謝你們呢，今天廚師請假了，晚上我請你們吃飯可好？”

“沒事沒事，我們吃一碗面就行。”田北斗趕忙說。

黃月如撫媚一笑：“這個要求不能滿足你了，今天小店放假，就這么說定了，晚上我們在紫月亮酒店，不見不散，我回家收拾去啦。小丁，你收拾完后面的東西就關門回去吧。”

說完，不等兩人回答，黃月如款款走開，臨走時回頭一笑，田北斗看得呆了，傻乎乎的揮手點頭。

望著老板娘離開，丁峰對林一生說：“我們店的狗不見了。”

林一生瞪大眼睛：“你們家狗不見了，管我什么事？”

丁峰小聲說：“我問了別人，他們說……干你這行的，有時候也會抓狗，我想問問，會不會是你哪個同行偷走的啊。”似乎他也意識到這句話不大禮貌，趕忙繼續說：“我知道你肯定不會……”

“可能是自己走丟了。”林一生無奈的說。

“也可能是尋找自己的幸福去啦。”田北斗趕忙補充，對于丁峰這個小伙計，他還是很有好感的。

丁峰看了看他們兩人，搖頭嘆息：“算了，不想這些了，今天放假，剛好同學野炊，我去準備吃的了。”

兩人從富貴面館出來，田北斗一直問個不停：“她這是不是約我啊。”

“是我們。”林一生無情的糾正。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黃月如不大正常。今天的黃月如，對自己似乎格外熱情。

田北斗不高興了：“人家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人家想單獨請我，但是女孩子家，不好意思開口，所以帶上你，你得有自知之明，這么大人了，你怎么這么沒有覺悟呢。如果我是你，我今天晚上就找理由不去了。做電燈泡，多尷尬啊。”

望著田北斗滔滔不絕的自戀構思，林一生好心提醒：“你先不要想得太美了，我看黃月如今天不大一樣。”

“是啊，更漂亮了。月如這樣的女人，多討人喜歡啊。你說晚上我要不要打扮一下，對了你借我點錢買禮物吧。”

“你看我像是有錢人嗎？”林一生攤了攤手：“走吧，跟我收破爛去，看看能賺多少是多少。”

“你收破爛的錢，不是錢么？別用來收破爛了，直接買禮物不就得了。”

林一生笑了笑：“所以說，這就是你們動物的思想，如果我把這錢花了，花光之后，我就沒錢吃飯了，到時候怎么辦？”

田北斗摸著腦袋；“有道理…哎，做人還真挺難的。花錢還要計算著花。”

“做人比你想象的還要難。跟我多學著點吧，傻狗。”

轉眼到了晚上，萬家燈火，車水馬龍。

紫月亮酒店雖然不是富麗堂皇，不過比富貴面館要大的多了。一樓幾十張桌子是大廳，二樓則是一個一個的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