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光此刻很頭疼。

兩年之前，也就是星環(huán)啟動的那天，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的命運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趙明光就是其中一員。

兩年前，他被抽調到了巨神，從一個基層的研究員做起，憑借著自己的八面玲瓏跟從歷史書中學來的權謀手段，成為了分公司的一號人物。

巨神是個很雜的機構，人員是臨時從整個東洲的行政系統(tǒng)，國防系統(tǒng)乃至教育系統(tǒng)里抽調出來的。

小小的一個辦公室，十幾個人，可能就代表著七八個勢力之間的相互爭奪。而且毫無靠山的趙明光，又惹不起這些家伙們背后的勢力。

能看看維持住各方勢力的微妙平衡已經(jīng)是很難的事情了，可沒想到麻煩是一件接著一件。

他此刻正揉著自己的眉心，試圖緩解一下自己的郁結難舒的心情，但他發(fā)現(xiàn)這毫無作用。

嘆了口氣，趙明光還是拿起了桌上的那部紅色座機電話的話筒，隨后撥通了一個號碼。

在這個時代，座機基本上已經(jīng)被淘汰了，但是那些高層人物依舊喜歡這種復古的方式。

這個電話是專線，沒有任何機構或者個人有能力或者有權限竊聽。

因為電話那頭的那位，是真正有能力干預這個國家未來幾十年走向的大人物。

而且是整個巨神的總負責人。

忙音一聲聲響起，趙明光也變得無比緊張，畢竟自己就算是分公司的一把手，在對方眼里，也只不過是地上的一粒灰塵。

抹掉額頭的冷汗，電話終于是被接起來了，不等對方開口，趙明光就先一步報上了名字。

“孫老，我是趙明光。”

“你有五分鐘的時間。”

話筒里傳來的聲音中氣十足，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孫瑤的小隊在出任務的時候遇到了突發(fā)狀況，孫瑤....斷了一只胳膊。也多虧孫瑤，任務完成了，項目133被我們帶回來了。”

趙明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謙遜一些，因為他只知道孫瑤是孫老的血親，但并不知道孫老對于孫瑤的態(tài)度。

所以這既是匯報工作，也是試探對方的態(tài)度。

世家大族的明爭暗斗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就像李世民能提著自己哥哥的人頭逼自己親爹退位一樣。

越是世家大族，越是對親情看的相當?shù)?

“我不關心孫瑤的狀況...”老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這些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但分公司現(xiàn)在的干部任命問題存在很大隱患，這才是事情的根源，你要抓緊解決。其次，孫瑤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到底是實體還是人？”

聽見前半句話，趙明光愣了愣，心想世家大族的世界果然不是爾等小民能揣測的，親孫女都可以不管嗎？

看來要重新評估一下孫瑤在巨神的定位了，表面上要重視，要熱情，畢竟要顧忌她孫家人的面子。但實際上的幫助可以不給。

而后半句，則是直接讓趙明光出了一身冷汗。

關于余符的事情，他已經(jīng)三令五申先不要上報了，但孫老還是知道了。

看來那些被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大多也并不可信。

“我找您也是為了匯報這事的。孫瑤帶回來的那個小伙子，身上有明顯的輻射波動，我們傾向于他是個實體，而不是人類。尤其是他在失去底層協(xié)議之后，卻仍舊能保有底層協(xié)議的能力。而且他本身就擁有著明顯的輻射波動。”

“關于這個孩子的后續(xù)處理問題，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聽您的。”

趙明光自然是巴不得把燙手山芋送出去，可他又不敢在對方面前表現(xiàn)出什么，只能等著對方表態(tài)。

電話那頭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留下。”老人沉聲說道：“如果鄭躍之前上交的那份報告屬實，那么這個孩子可能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一個對人類世界有著歸屬感的實體，他將是屬于人類自己的神明。”.

趙明光頓了頓，望向了桌上的一只鋼筆。

那是鄭躍之前送給他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禮物。這讓他想起了那位故人，繼而有些悲傷。

“我明白。而且，這孩子是鄭老自己選的。”

趙明光握著話筒的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發(fā)白，他隨后補充道：

“理事會那邊的反饋已經(jīng)到了，他們表示，全知之書上并沒有這個孩子的記錄。我的意思是...到現(xiàn)在都沒有。”

于是話筒的另一端再次陷入沉默。

“和0號實體一樣嗎....那我同意你的決定。”老人繼續(xù)說著：“把這個消息封鎖起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孫瑤。”

“好的。”

趙明光點頭，隨后又將分公司內部可能存在奸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匯報給了孫老。

各國之間相互派駐間諜，這原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相互之間都已經(jīng)達成了某種默契。

但這一次明顯不同，泄密的嚴重程度已經(jīng)到了不能不管的地步。

“那你就把這件事交給孫瑤處理。理事會對于我們的滲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剛好找個借口把他們的釘子全都拔出去。”

“我知道了。”

五分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孫老如約掛斷了電話。

在那位大人物面前，自己幾乎是透明的，這件事讓趙明光有些膽寒。

在分公司當了這么久的一把手，他自然是沒少干以權謀私的事情，但上面始終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上面的原則很簡單，不管黑貓白貓，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可要說起內部清洗這件事，趙明光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自己親自動手的。孫老顯然也是看出了自己的為難之處，最后還是遞上了孫瑤這把刀，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示好。

他信奉中庸之道，長久以來，斡旋于各方勢力之間，幾乎沒有出過差錯。

但他也知道，墻頭草終究是難以生存下去的。他本想著再等一等，好把自己的靈魂賣上一個好價錢。

可孫瑤的事情一出，自己也就沒了待價而沽的資本，從他打完這個電話之后，他以后就只能是孫家在分公司的代言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

趙明光在心里安慰著自己，起碼孫家的招牌夠大，不像董事會里的其他幾個老家伙，奪權的時候一個個靠前，出了事就拉底下人頂雷背鍋。

仰頭癱在自己的椅子上，趙明光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個U盤上。

那里存放著鄭躍出事之前發(fā)給自己的所有報告，還有兩人的一些私人通信。

鄭躍在出事之前，用加密頻道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讓趙明光至今都無法參透。

“如果一把傘能賣到一千塊以上，那么賣傘的人將永遠不會讓雨停下。如果實體能帶來利益，那么實體入侵，在某些人眼里就不再是災難，而是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