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龍平時嘴巴不老實，現在閉嚴嚴實實，母親這次打夠重的，皮肉腫一條條，發紫色，可真夠疼，他倔脾氣，強咬牙挺著，沒有哭。

楊婉霞用還剩金瘡藥，給小叔涂到傷處，周龍扒在床上不忘耍嘴皮子：“三嫂，全家也就你對我好，如果今年三哥不回來，只要你不改嫁，等我大點娶你當媳婦。回來就跟他開口要，嫁誰不是嫁…哎呦三嫂輕輕點。”

誰沒那點過家家事，周龍小孩子不懂俗套事，入世的事情不懂，當是過家家的事。以至后來大點，楊小霞當他面提起這些事，小伙子被臊死。

楊婉霞最反對他說這種話，小孩蛋子懂個什么，所以給個教訓，涂藥過程用大母指戳了傷處。

再警告他：“周龍，這話也就私底下說，當外人面說我可承受不起閑言碎語，以后休要再提起。還是解決眼前的事，你搞壞人家墓碑，那是要陪的，娘的鞭子挨過了，還有爹那關等著，自求多福吧你。”

說完轉身要出門，周龍拉住她袖子，“三嫂，幫忙唄！爹那關更難過，非得把我打死。我又不是故意把人家墓碑搞爛，那里本來是快平地，也沒堆成小墳包，就在荒地里立快石碑，誰知道那就是新遷來的墳頭。如果換做別的小孩路過，也看不出是墳頭，或許同樣手欠也去搞壞石碑，只不過我先倒霉而已。”

楊婉霞戳他腦袋，“誰叫你冒壞，那天你抗我吃半夏，還沒算賬呢！現在求我幫忙，我腦不好使，幫不上忙，你自己辦法對付。”

周龍起來把衣服歸整好，手扶著楊婉霞肩膀，“嫂子最好了，你就幫我想個招吧！不然爹真把我給揍沒了，以后誰陪你說話。”

楊婉霞心一軟，她能有什么辦法，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賠錢給人家，這一家人對自己不錯，也得有回報。

把江顏波送來那二十兩銀子拿出來，交給周龍，“這你拿好，我先出去聽爹怎么發話，你在屋里別動，把門給頂好，銀子可別弄丟了。”

楊婉霞開門出去，周龍照她話辦。

一家子正聚在一起商討怎么辦。

周三衛自顧抱怨：“我這糟老頭子造了什么孽，人家這個年紀看孫子。若大年紀還來個兒子，天天為他鬧心，一點不叫人省心，哎…”

董氏道：“好的是人家的，歪是咱家，養出這么個鬧心兒子怨誰，上輩子咱倆指定欠他什么，這輩子尋仇來了。”

周昌道：“您二老別怨這怨那，人家那邊上門來說，不說我們也知道，損壞了石碑肯定要賠償，大家以為賠錢還是去請鑿石匠做一塊送去呢？”

何嬌上前說：“容我說現實話，按物賠我們能承擔起來，人家再立碑得挑良辰吉日，請道士看地里，又要請族人動工，是費大工程。我們有錯在先，只賠塊石碑怕難說過去，得用錢才解決問題。”

周成覺得大嫂說有道理，也附和：“大嫂說的是這么回事，誰叫周龍是我們弟弟呢！他年小惹禍，我們做大人就得兜，賠錢更合理。”

周三衛兩手拍膝蓋，直嘆：“哎…有這么個孽子惹禍事還少嘛！他自己去找錢賠人家，沒有把他賣了，叫他惹禍，現在我們誰都別管，誰拉的屎誰鏟，不給個深刻教訓記不住。”

周三衛正氣頭上，大家輪番勸也不好使，死咬一條不松口。楊婉霞見狀，她去勸也不管用，回奔自屋里跟周龍說：“小子，自求多福吧！爹在氣頭上要你自己掙錢賠人家。”

周龍道：“三嫂，你不是給我錢了嗎？算是借的，等將來我掙到錢，第一個先讓嫂子享福，不會虧待你。”

楊婉霞一笑，“別耍嘴皮子，能混過爹娘那關再說，快出去看看，運氣不好可能挨頓打。”

周龍心涼半截，怕爹又打可真沒得救，讓楊婉霞做盾牌，“三嫂，如果我被打死算完事，要是弄個半身不遂，花錢吃藥還給一家人帶來不便。你沒少被堂姐下死手，吃藥治療還得家人伺候，這多遭罪，你體驗過很煎熬，如果我再遭那樣的罪家人也跟受罪。咱們一起出去，你就幫美言幾句，如果動手打呢！就幫擋一下，爹不會打你。”

楊婉霞知道半身不遂滋味，在輪椅上了十來年，干什么都不方便，所以認同周龍觀點，一點頭就應下了。

叔嫂一同出屋來到大廳堂與全家人會面。

周三衛一見周龍來了，站起身找家伙過來要修理他，大兒子周昌和二兒子周成穩住，給攔住。

周昌勸著爹：“爹，剛才他已經挨娘胖揍一頓，打的也夠重，您老再動手，可把人給打壞了。事情已經發生，打他解決不了問題，拿點錢帶弟弟上門陪禮去。”

周成也勸：“大哥說的在理，先給人家陪禮，我們日后好好看管弟弟，讓他別再闖禍也就是了。大家還可記得老六，因為闖大禍逃門在外，這么些年一點音信全無，我們再逼迫老七，恐怕重導復折，等大點懂事就好。”

家里第六子叫周虎，這孩子比周龍能百倍，惹禍更大，說拿刀砍就砍，天生是個怪孩子，有使不完的勁，天天跟鄰居孩子打架。他十歲那年，兄弟姐妹看家，玩著游戲，別人削竹子當寶劍耍，他拿柴刀當真耍，一刀下去，砍傷了四姐周小琴的頭，四姐倒在血泊之中，周虎知道闖大禍，就逃走，這一去不歸家。

咱這里暗筆交代，周虎可活得好好的，被江湖高人收養，傳授武藝，后文有段大鬧英雄把式店房，三爺鏢打狂徒，他正式出世。

往往提起老六來，老夫妻心里又氣又難過，又想念，做錯事了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能不想念嗎？

老兩口強壓心中怒火，沖著周龍運氣。

周三衛搖頭，“罷罷…你們隨便處理吧！這件事我不管了，周龍你聽好，以后再闖禍天王老子來都不管用，我打斷你的腿，就不出門惹禍。”

周三衛大步流星從周龍身邊一過，白了他一眼，走出院子。

爹走了，就除了一個娘，有大伙穩著，不怕挨打。

楊婉霞用胳膊肘拱了他，這才反應過來，把銀子交給周昌，“爹不管，大哥就接下這活，我知道錯了，三嫂拿來的二十兩，先拿去賠人家，算我借三嫂的，將來長大能做大事，會加倍對三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