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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把二哥凌鋒的師父許文請來凌家住下了。

許師父話不多,打眼一瞧是個沉默寡言的普通莊稼漢,只有他教二哥凌鋒練武比劃招式,獨屬武人的氣魄就滲出了。

自他一來,凌家也算是有個大人鎮場子。

最近大姐凌瓊天天往鎮上跑,忙著她的生意經。

而三姐凌靜忙著替每個人趕出一套新衣,天天針不離手,順帶看著七弟。

至于凌鐺、凌淮和凌岑他們三小只,便整天跟二哥凌鋒后面蹭許師父的武課。

凌鐺想的是技多不壓身,無論哪個時代,女子學點防身術是百利無一害。

起初六弟凌岑兩眼亮晶晶要跟著練武,凌鐺不覺意外,可沒想到五弟凌淮連曾夫子的課也不蹭了,也跟著許師父學武。

凌鐺擦汗,趁休息的空檔問五弟凌淮:“阿淮,你愛念書,書也念得好,怎么這幾日不去曾夫子那兒聽課了?”

六弟凌岑捧著碗灌完水,搶先說:“我知道,娘都不在了,曾夫子定是不想做白功,自然也不白教人。”

凌鐺扶額,六弟凌岑這孩子過于散養,他是真把成人的市儈利己和人情世故摸了個門清。

瞧他說的話,哪像個五歲孩子。

五弟凌淮說:“曾夫子教的我都會了,大姐近來也送了我好些書,我在看,不會的再去請教曾夫子。況且把書念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來。可習武不一樣,許師父不會久待,趁人在,能學一點防身,也能護人。”

三姐凌靜在屋里聽到他們說話,探出頭來。

“如今家里也有閑錢了,阿淮,讓大姐送你去鎮上念書吧,我們家就你最會念書。也不求達官顯貴,升官發財,可家里若有個讀書人,總是好的。平素要真有個事,你書念得多,總比我們這些一輩子沒進過書房,別人說什么都不知好壞,總撿虧吃的強。”

許文背著手過來,“靜丫頭說的對,書得念。”

凌淮點頭。

凌靜轉頭看向凌岑:“阿岑,你也是,以前都沒怎么管過你,聽聽你說的話,都在外面瞎學了什么。明天就去找曾夫子交束脩,不指望你能趕上阿淮,但基本的為人處世你得明白。”

“不要啊。”凌岑哀嚎,“私塾里的那些圣賢書好沒意思。”

沒人理會他。

晚上,姐妹三人輪流洗完澡。

凌鐺準備去李氏那屋睡覺,卻被三姐凌靜叫住了腳。

“阿鐺。”

“嗯?”凌鐺回頭。

凌靜過來牽著她回屋:“你都八歲了,已經是個半大姑娘了。先不說阿岑,阿淮與你同齡,也大了,再睡一塊兒實在不成樣子。”

凌瓊看了她倆一眼,想到古人早熟,到口的話沒說出來,只笑著轉口:“明天就喊木匠做張床放屋里。”

“可是,阿淮和阿岑他們也才幾歲啊,阿岑睡覺不踏實……”凌鐺頭大,那還是兩個孩子,沒人看著,那能行?

五弟凌淮還好,六弟凌岑一晚上能給他蓋好幾次被子。

凌靜說:“讓二哥去那屋睡,正好把屋子讓給許師父。”

行吧。

半夜,下了一天的雪終于停了。

凌岑翻了個身,迷糊糊眼睛睜了開,打算起夜,剛摸黑要下去,摸到了坐著身子的凌淮。

“五哥?”凌岑借著些許雪亮的月光看著凌淮。

凌淮低應了聲,卻沒動作。

凌岑下床又爬上床,凌淮還坐那兒。

“天還沒亮呢,你不睡嗎?”

“你睡吧。”凌淮替凌岑壓好被子。

凌岑只漏出個腦袋,“是不是因為四姐不在,你睡不著?”

凌淮沒回應,坐床邊的身形如同一塊黑黢黢的山石。

凌岑睡眼朦朧,咕噥著:“這還不好辦嗎,明天讓四姐回來睡啊。”

房間又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

“回來睡啊,明天不行……要等……”

除夕夜,雪下得柔,細柔柔的飛。

凌家屋檐下掛了大紅燈籠,院里的樹也披上了小紅燈籠,添了不少喜氣。

凌家六個孩子挨個兒向許師父拜了年,許師父看起來異常開心,向來肅正的臉上浮起了笑。

許師父也挨個兒給了孩子們壓歲錢。

凌瓊作為家中長姐,也給弟弟妹妹們發了個大紅包。

一家人喜氣洋洋跨過了年。

剛過了初二,初三一大早,一頂轎子在前,領著十幾個人,抬著六個紅漆大箱子來到凌家門口。

凌鋒練武起得早,聽見敲門聲,他以為是鄉里鄉親來串門,一臉喜氣開的門。

“你們是?”

“我是寧家管事,姓趙,此番前來替我家三公子下聘。”

寧家,三公子?寧三公子?活不長的病秧子?來下聘?走錯門了吧。

凌鋒皺著眉,一時沒理過來。

屋里的人聽到院子里的動靜,紛紛探出身子。

凌靜迎出來問道:“二哥,什么事兒?”

凌鋒茫然:“說是寧家三公子下聘。”

凌靜猛地頓住腳,含笑的臉上瞬間掛上冷凜。

凌淮忽地一下凝向院門的趙管事,黑黝黝的眼里是晴天艷陽也化不開的濃霧。

凌岑卻驚呼一聲,蹦了起來,嚷道:“大姐!大事不好了呀!寧家來人抓你去給寧三公子沖喜了!”

凌瓊嘴邊的瓜子還沒嗑開,不明所以的看向屋外:“啊?”

凌鐺:“……”

好戲開場了。

凌岑那一嗓子,聽得凌鋒眉頭一豎。

他伸手把門一攔,冷聲說:“諸位,走錯門了。請各位打哪兒來回哪兒去,恕不遠送。”

凌鋒關門。

門沒關上,被寧家的家丁從外面頂死了。

趙管事揚聲道:“當初你們親娘李氏在世時,已同意凌家大女兒凌瓊和我家三少爺的婚事,還專門托胡媒婆與我家少爺合了生辰八字,議好下聘日子和成親吉日,此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天作之合,哪是你們說錯就錯的!”

凌瓊在屋里憤然起身,被凌鐺按住。

“大姐姐,冷靜。”

“你要我怎么冷靜?!李氏,呵呵。”凌瓊冷笑,“我待你們不夠好嗎?!讓你們吃飽穿暖,她要這般對我!沖喜?那是親娘能干出來的事?!”

院里的凌靜不急不緩上前一步,伸手搭上凌鋒肩膀,示意他讓開。

凌峰看著淡然含笑的凌靜,沉吟片刻,終是放下了手。

凌靜不溫不火地看向趙管事:“那照您這么說,婚書呢?”

趙管事輕皺了眉。

凌靜緊接著道:“既無婚書,難道偌大個寧家就僅憑口頭約定,空口白話,幾個紅木箱子,就想把別人家十幾年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要走嗎?”

寧家沒有婚書,也不可能有。

沖喜一事,都是胡媒婆在寧、凌兩家周旋,除了提前合了生辰八字,說親時,寧家從頭到尾都沒出過面。

婚書自然沒來得及辦。

他們以為萬無一失,可沒想到李氏出了事,撒手走了個干脆。

寧家怕生事端,等不及,火急火燎吩咐人去凌家下聘,想順便施壓加哄騙凌瓊自己簽下婚書。

可婚書哪是隨隨便便寫出來的,祖籍三代姓名、榮銜、故里等問名需注明,還需雙方家長簽署。

但凌家是搬過來暫居的,父親出門在外不知去向,媒婆探聽李氏祖籍,李氏閉口不言。

寧家催得急,媒婆沒法子,只好攛掇寧家先下聘,婚書一事再向衙門那邊打點好,先把新娘子抬進門,再多的事都不是問題。

自古姑娘一身嫁衣抬進門,哪還有再平白無故送出門的道理。

凌靜手指掐著手心,壓下滿腔怨憎,笑得越發溫婉的看著趙管事。

上一世的錯事,這一世,她絕不容許重蹈覆轍。

呵,寧家。

最好安分點,上一世的事可以不計較,這一世再跳她面前壞事,自有千萬種法子讓寧家永無寧日。

屋外凌靜的話讓凌瓊冷靜了。

趙管事不動神色地打量了凌靜一番,松了眉頭,重新掛上了笑。精明世故的老狐貍,滿眼的奸滑。

“不知姑娘是?”

“凌瓊的妹妹,家中行三,單字一個靜。”

“三姑娘,久仰。”

“趙管事抬舉了,不敢當。”

趙管事又笑著把視線轉向凌鋒。

“那這位小友呢?”

“家中長子,凌瓊的弟弟,凌鋒。”

趙管事點頭,連聲稱好,“沒想到凌家子女個個都是鐘靈毓秀的人物,甚好。不過,我聽說,凌大姑娘家中,可不止你們二位弟弟妹妹吧?”

凌鋒聞言,瞬間一個眼刀掃過去。

凌靜上前一步擋在凌峰身前,笑顏不減,“是啊,承蒙關照了。”

“哪里,待凌大姑娘嫁過來,就是我們寧家三少夫人。作為寧家下人,關照少夫人家里的親眷也是分內之事。”

“趙管事說話我愛聽,可惜,剛才這話,言之過早了。”

趙管事冷下臉:“凌三姑娘牙尖嘴利,在此奉勸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音一落,寧家家丁瞬間擠入院內。

凌鋒將凌靜攬到身后。

凌瓊恰時走出屋,“呵,趕巧了,我這人偏不吃酒。”

寧家家丁整齊劃一的拔出刀。

凌鋒全身緊繃,他身上沒帶刀。

趙管事:“凌大姑娘,今日你最好簽下婚書留個體面。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的弟弟妹妹待會兒還能像現在這樣,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跟我耍嘴皮子。”

凌瓊一字一頓:“死——也——不——簽。”

話音落,凌岑拿著把刀從隔壁房間沖出來,對著凌鋒大聲喊道:“二哥!接住!”

凌鋒單手攬著凌靜轉身,轉身的瞬間揚起手,手中穩穩接住了他的刀。

寧家眾人也在此時沖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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