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姐輕嗤一聲，“嘁——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渾身上下只長了一雙眼。”

肆意中，帶著幾分超脫的淡然，那是看破世事后清冷。

余夕朵心頭一動，突然問道，“覃姐，說真的，你有想過以后嗎？”

余夕朵的問題并沒有難住覃姐，風情萬種的站起身，側眸凝視窗外，“以后？我如今不是正在過以后嗎？”

她的人生開始得比別人早，結束得也別人早。如今的生活狀態，在她的認知里，便是最好的未來。

無風無浪，平安終老。

余夕朵在心里喟嘆一聲，覃姐的回答，其實在她的意料之內。

靳斯太年輕，不只是指年齡，更是人生閱歷和經歷。他和覃姐之間，從最開始就注定，隔著萬水千山。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余夕朵和覃姐都不太適應這樣的氣氛。沉默片刻后，兩人選擇性失憶般，將之拋諸腦后，又說起其他的閑話來打發時光。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余夕朵起身去付老爺子的病房。

付老爺子見她進來，不動聲色的往她身后看去，見空無一人，淡淡的收回視線。整個過程余夕朵其實看見了，卻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伯父，這湯剛熱好，您趁熱喝一點，再歇上一會兒，就該吃午飯了。”余夕朵利落的把湯從保溫盒里倒出來，盛在碗里遞過去。

付老爺子根本不理她，微瞇著眼睛任由她舉著，旁邊的護工見勢不對，早已偷偷溜出去。

雖然沒外人看著，但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尷尬，余夕朵舉了一會兒，默默收回手。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見付老爺子唇角閃過譏誚。

沉默是最大的蔑視，付老爺子顯然深諳其道。

余夕朵數不清這是自己第多少次遭受冷遇，好在她臉皮夠厚，不然估計現在連進門的勇氣都被老爺子挫滅了。

默默的把湯倒回保溫杯里蓋好，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余夕朵順手打開電視，調到軍事頻道。一直踐行沉默是金的老人果然有動靜，雖然眼睛還是微闔著，至少表情比之前專注。

余夕朵在心里暗笑，別說，付司南還挺了解老爺子的喜好。

默默刻意調高了電視聲音，“陪著”付老爺子聽電視。

“啪嗒啪嗒——”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穿過播報員的聲音，清晰可聞。

余夕朵探頭看去，那人正好看過來。

“你怎么在這里，還不快滾出去！”高跟鞋敲地的頻率更高了，夏初心幾步沖到余夕朵面前，描畫精致的眉眼里俱是仇恨與怒氣。

余夕朵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付老爺子的表情，見他沒有絲毫意外或吃驚，心里頓時有了底，這人八成是老爺子自己叫來的。

她有點升起，倒不是因為付老爺子想法設法刁難自己，而是他之前明明答應過付司南——不再和夏家的人來往。

但是她總不能直接上去質問付老爺子，余夕朵忍了又忍，沖夏初心丟下一句“出來說”，便拿著自己的包出了病房。

不能找老爺子發脾氣，她手撕一下白蓮花總沒問題。

今天她與夏初心之間——必有一戰。

上次她假借朵朵的消息，威脅自己嫁人的賬還沒算，今天有機會，便新仇舊恨一起報了。

余夕朵想手撕夏初心，夏初心又何嘗不想撕她，正欲跟著出來，卻被付老爺子阻止。

因此，余夕朵在外面等了許久，也沒聽見標志性的高跟鞋響聲，忍不住走回去看。

未合攏的門內，付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出——“你和那種人計較什么，跳梁小丑罷了，如今她還年輕新鮮，等過幾年你再看……還有那個小野種，付司南又不是傻子，真能把她當親生的對待不成！哼，就算是親生的，沾上那樣一個媽……”

付老爺子巴拉巴拉的話還在繼續，余夕朵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付老爺子罵她給她冷眼，她都可以接受。可朵朵只是個孩子，還是他的親孫女。

他當真厭惡自己到如此地步，連血脈之情都不顧？

自己這些天的殷切照顧，在他眼里，等同笑話！

果然，不管多努力，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余夕朵滿腔憤懣的回了付宅，付司南下班回來，見她正坐在露臺上發呆，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墨黑的眸底閃過一絲心疼，“以后你別去醫院了，護工會照顧他。”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付老爺子。

護工是他請的，今天醫院發生的事情他當然有所耳聞。他本來就不贊成余夕朵去醫院受氣，這次正好順理成章讓她別去。

余夕朵埋在他懷里不說話，但是第二天果然沒再去醫院。

付老爺子一事像是陷入了某種僵局，余夕朵覺得挺沒意思的，打電話聯系閨蜜顧佳人，想和她說說，倒是沒想到今天她運氣大概爆表，竟然一次接通。

“佳人，你最近怎么樣？有危險嗎？”

“沒有，就是閑的蛋疼。野鴻最近很閑，我就天天呆在幫會里孵蛋。你突然給我打電話，想我了吧！”顧佳人爽朗的聲音傳來，余夕朵不由得跟著彎了眉眼。

“對對對，我想死你了。”

“大爺我沒白疼你，對了上次你說要結婚了，定下婚期了嗎？”

女人之間的話題，感情是必不可少的，沒說幾句，顧佳人就開始拷問起余夕朵的感情近況。

“伴娘和花童都沒到位，我怎么準備婚禮啊。再說，付司南家還有座泰山壓著呢，估計得等一段時間。”

“泰山？付司南他爸？他怎么了，我記得以前跟著你見過他，挺和藹的老爺子啊。”

顧佳人出生在陌市一個很有底蘊的家族，和余夕朵家是世交。奈何家族人丁單薄，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全家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只能去鄰市投奔外婆。

她與余夕朵從小就認識，兩人如同姐妹花，經常形影不離，所以也跟著余夕朵見過幾次付老爺子。

“不知道，總之他非常不滿意我。其實我也挺奇怪的，以前他對我態度挺好的。就算現在我家破產，他也沒必要看我的眼神都帶著……”

顧佳人追問，“帶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