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莫這一刀補下去后，肉眼可見，余夕朵身形晃動，眼神潰散，氣息亂得不像樣。片刻之前還冷硬似鐵，倔強不屈的女人，瞬間的功夫，猶如被一座大山兜頭壓了下來，細瘦的脊背，狼狽纖弱。

“難怪……”

難怪最初，付司南不明情況時，不愿意把鑰匙交給她。難怪付連城拼了命的和她搶鑰匙，難怪后來付連城又突然變臉，找機會和朵朵親近。

原來如此。

之前她還誤會，是付家父子想利用鑰匙牟取暴利。她怎么就沒往深處想一想，如果她試著多給付司南一點信任，多了解付司南一點，也許結果會不一樣。

余夕朵捂著臉，她說不清自己還想問什么，或是還想知道什么。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付司南，想著那樣倨傲要強的一個人，卻要在世界上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眼看自己的生命快速流逝，卻無能為力。

他今年才二十八歲。

二十八歲，人生才剛露出絢麗精彩的一角，無限種可能的未來立在遠處，等待著被發現、挖掘。

可付司南的二十八歲，卻必須要接受，自己的人生即將戛然而止。最殘忍的是，在他死前，還要親眼見證自己最在意的人和物走向極端，面目全非。

……

付氏。

自昨晚付連城自首被捕的消息的傳出，網上新聞不斷發酵，不過十幾個小時，公司內部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付氏不管是股價還是旗下各個行業的產業，都受了影響，最嚴重的應該是營銷部正在接觸一個九位數的訂單，直接告吹了。

偏偏這時候，還有網上一個自稱‘有緣人’的知情人的不斷爆料，說付連城自首前和付司南通過氣，這一出擺明了就是父子兩金蟬脫殼的手段。

原因是付氏內部運營早就出現了問題，場面鋪的大，但都是虛的，拿不出資金流轉，偌大一個付氏，整個就是個空殼公司。

付連城愛子心切，不忍看兒子背上‘經營不善，導致破產’的罵名，便選擇在付氏破產之前去自首，主動站在風間浪口上，利用丑聞把大眾的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

這樣，就算付氏將來破產，大眾也只會認為付司南是受了丑聞連累。不僅不會過多苛責，還會給予一定量的同情。

有了大眾基礎，付司南將來想翻身，重新成立付氏，也容易許多。

‘有緣人’還說，付司南早往海外轉移了資產，再過幾天，付司南就會正式宣布付氏破產的消息。‘知情人’還順便爆出了一個數額巨大的戶頭。

這條爆料有鼻子有眼的，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幾乎覆蓋了整個網絡。

付氏的公關部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卻依舊沒能阻止事態擴散。

公司員工因為新聞，鬧得人心惶惶。

事關飯碗，員工們也沒心思工作了，個個翹首以盼，等著付司南露面。不指望付司南多坦誠相待，給講上兩句，權當給他們吃顆定心丸也好。

畢竟付司南往常的手段擺在那里，只要稍微在付氏有點資歷的員工都知道，付司南處事果斷，能力卓絕，要是沒有他，也就沒有付氏的今天。

不可能任由網上風言說付氏要垮，付氏就真的成了將傾的大廈了。

付氏外面圍了一大圈記者，得知付司南從昨晚出事后到現在，一直不見蹤影，又開始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揣測。有說犯罪的其實是付司南，付連城之所以自首，完全是替兒子頂包。還有的說，付司南早已攜款潛逃。

甚至還有付司南吸|毒的傳言。

網上惡意滿滿的言論，看得付氏的員工膽戰心驚。越發想見付司南，然而整個上午過去了，員工們沒盼到付司南這個定海神針，倒是先把董事會的人等來了。

付氏集團的一樓接待大廳里，董事會一封郵件，把所有員工都召集了過來。

幾百人滿滿當當塞在同一個空間里，挑高的吊頂天花板設計，正中吊著個金碧輝煌的圓形頂燈，明晃晃的光打下來，把在場各位金領白領或焦躁，或疑惑，或八卦的神情照得分毫畢現。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以路正為首的一群股東，乘著總裁專用電梯下來了。

員工們靜了一瞬，面面相覷，有膽大的老員工等不及，率先問出聲，“路總，你這是？”

路總路正，付氏集團第二大股東，今年四十八歲，屬于付氏集團的董事會內頂頭的實權人物。負責公司市場部，手腕出眾，在業界名聲赫赫。但其為人向來低調，平時從吃穿到脾性，十足的老好人，從不顯山露水。

與霸道果決的付司南相比，猶如一南一北兩個極端。

付氏如今站在風間浪口上，付司南又沒來坐鎮，內部發生動亂可以預見，員工們被召集到接待大廳來時，言語里也多有猜測，到底是哪位這么迫不及待要奪權。

猜了一圈兒，幾乎把董事會內幾位行事拔尖的股東都數了個遍，唯獨漏掉了路正。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他！

這簡直是扮豬吃老虎的典型啊。

路正迎著眾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溫吞笑笑，不以為意，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被一個比自己年齡快小兩輪的人壓著，那滋味委實不好受。

路正理了一下衣襟，微抬著下巴往前走了兩步，接過助理遞來的話筒，“諸位上午好，我知道諸位心中有許多疑慮。但歸根結底，無外乎一件事——如今的付氏，誰來主持大局。”

話音剛落，員工們已經顧不得影響，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路正輕咳一聲，環視四周，體貼的留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供眾人討論。

這就是他和付司南不一樣的地方，要是換做付司南在上面講話，除非必要的問答和鼓掌，下面的員工絕對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交頭接耳。

路正估計著時間，在話筒上拍了拍，示意安靜。員工們還沒討論出個好歹來，哪能這么容易住口。又隔了大概一分鐘左右，現場才算真的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