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還太小，不適合參與這樣的場面。靳斯理解余夕朵的一番苦心，擔憂的目光在余夕朵和付司南身上頓了一瞬，伸手來接朵朵，想抱她出去。

朵朵卻不愿意，死死的摟著余夕朵的脖子，帶著哭腔不斷催促，“媽咪，你和我一塊兒走！”

上次余夕朵在付家老宅受傷的記憶一直是她抹不掉的噩夢，她怎么可能讓余夕朵繼續留在這里。

“別害怕。”余夕朵溫柔的順了順她亂糟糟的小辮子，“媽咪會沒事的。”

付司南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雙手接過朵朵，“寶寶，你乖一點跟靳斯叔叔出去。媽媽會沒事的，爸爸向你保證，一定會保護好她。”

付司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到屋內每個人的耳朵里，更像是在談判之初，率先表明自己的態度。

兩人輪番安撫了好久，朵朵才哭哭唧唧的由靳斯抱出去。

付連城身邊的那個管家也識趣的退了下去，偌大的別墅挑高客廳，只剩下余夕朵，付司南及付連城三人。

沒有了朵朵在場，余夕朵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恨意，兇惡的目光投向付連城，猶如一只蓄勢待發，隨時便能撲上去置對手于死地的獅子。

付司南望著周身散發戾氣的她，只覺心驚肉跳，黑眸里的光悄無聲息的黯淡下去，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別看眼，不去看余夕朵，有些疲累的開口，問付連城，“你又要，做什么？”

在不知道付連城對余家做的那些惡事之前，付連城背著他接回朵朵，他只當付連城是感悟他那晚說過的話，終于起了幾分慈愛心腸，想認回朵朵這個孫女。

可當幾年前的真相浮出水面，他便忍不住嘲笑自己天真。朵朵是余夕朵的女兒，身體流著老爺子對立方的血液。從一開始就注定，老爺子絕不可能真心接納她。

作為親父子，付司南很清楚老爺子的為人——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真心要回朵朵，養虎為患。

“在你眼里，你的父親就是個處處做事滿懷算計的人？”付連城坐在單人沙發上，拐杖立在一旁，幾分寂寥，幾分嘆息的反問付司南。

今天，他的脾氣好像格外好。

付司南不語，盯著他身后墻上的掛畫。

他的出生，也是他母親的離世。付司南從未見過母親長什么樣子，卻能一眼看出那副掛畫是他母親的模樣。

付連城書房里珍藏了不少他母親的老照片，但從來不舍得掛出來。他記得很小的時候，聽付連城提起過原因。

付連城告訴他——最愛的東西，永遠無法與人分享，哪怕是親兒子也不行。

今天，他卻把母親的照片掛了出來。

用意是什么？

付司南沒回答付連城的話，只看著他，那眼神很復雜，失望有，痛苦有，還有藏在更深處的嘆息。

他現在幾乎能斷定，付連城今天是故意引他回老宅的。也許，不止是他，付司南扭頭看向余夕朵。

付連城一直在關注他的動作，也隨著他調轉視線，對上余夕朵寫滿怨恨的臉，他神情倒是十分坦然，顯然是早有預料，開口說道，“我記得，今天是你生日吧。”口氣里，沒有慣常的陰沉冷厲，平和得像位再普通不過的老人在關心后輩。

余夕朵冷笑一聲，恨聲譏諷，“難為你把日子記得這么清楚，是掰著日子等我來找你算賬嗎？”就像是用塑料袋裝氣體，一旦撕開一個口子，所有的內容都會瞬間傾瀉而出。

余夕朵再也顧不上付司南會怎么想，一樁接一樁數出當年付連城對余家做過的那些糟污事，“付連城，你披著張人皮，卻當了六年畜生。這次回國，我一直想找你清算清算。沒想到你倒是先找上門來了，還選了這么個好日子。”

“六年前的今天，你故意制造車禍，讓我父親遇害。還橫加構陷，致使我父親的公司破產，欠了大筆債務，身敗名裂，死后也不得安寧。你從中不知謀了多少沾著我父親鮮血的血饅頭，如此，你依舊不知足，往我家縱火，趁機轉移我家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收藏，逼得我無家可歸。這些，你認嗎？”

饒是付司南已經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可親耳聽余夕朵一樁樁說出來時，心依舊跟著一抽一抽的疼。他想去抱抱余夕朵，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僵硬發麻，他在抖。

太難受了。

當年，他明明已經進入付氏工作，如果他能機警一點，早點發現老爺子的意圖，從中阻止，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又或許，他努力一點，找出解決付氏危機的辦法，老爺子也就不會瘋狂到想用余家的錢來填補付氏的窟窿。

然而，沒有如果。

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用最殘酷的方式擺在眼前。

付司南不錯眼的看著付連城，看著他記憶中氣勢如虹、從不服輸的倔強男人，萎萎靡的靠在沙發靠背上，點頭說，“認。”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沒有解釋，沒有道歉，甚至連一絲愧意也不曾有。

六年了。

一條人命，年少漂泊，家破人亡，最終只化作別人口中一個輕飄飄的‘認’字。

余夕朵怒極，反而笑了起來，眼眶血紅，猛地朝付連城面前撲去。這些年來，她第一次慶幸自己當初是被居安撿了回去，當成殺人機器一樣訓練。學到的，也是的最簡單粗暴的解決問題方式。

當年的一切既然都是付連城親手促成的，那今天就讓他嘗嘗自己造的惡果。

余夕朵此刻，眼中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殺人償命，她一定要殺了付連城。

付司南反應過來的她的動作時，她已經撲到了付連城身前，雙手為環，死死的掐上了付連城的脖頸。

付司南驚了一身冷汗，幾乎是下意識去攔她。然而她本就經過最特殊嚴苛的訓練，此刻又處于癲狂狀態，饒是付司南是個大男人，也很難止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