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姚聞言，渾身一震。他身為付老爺子的貼身保鏢，親眼見證了近來發(fā)生的種種，自然清楚付司南話里意有所指。從車禍以來，他便預(yù)感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般突然。他爸醒來到現(xiàn)在，一小時不到。

付老爺子派他到海城來，一方面是讓他照顧父親，另一方面自然是讓他封好他爸的口……

可他爸醒后一直在接受醫(yī)生診治，他并沒有機會同他說起老爺子的指令。

怎么辦！

“南少，我爸醒來后精神一直不太好，說話含含糊糊的，想必還沒完全清醒，問不出什么。要不您先回去，等他好轉(zhuǎn)一些再過來?！?

“好?！备端灸细纱嗬涞膽?yīng)道，別說大姚，連李助理都驚呆了，自家老板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的，來時的氣勢呢！

“謝謝南……”

“他神志不清，便換你來說?！?

突然被點名，大姚驚恐交加，付司南緊盯著他的面部表情，見他眼底分明有藏不住惶恐與不安，更加確定大姚是知道內(nèi)情的。人受驚時的第一反應(yīng)是騙不了人的。

為了避開萬緣生的奸計，早在來海城時，他便把擊破點落在了大姚身上。

大姚有本事坐到老爺子的心腹位置，自然不可能輕易吐口。付司南一直在等一個契機，能降低大姚警惕性的契機，聽見李助理匯報老姚管家醒來時，他便知道機會來了。

他表面上是沖著老姚管家來的，讓大姚降低戒心，以為自己目前是安全的。緊接著，趁其不備，攻其不意。

簡而言之，全是套路。老李管家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大姚才是他今晚的目標。

“南少，我不清楚您在說什么?！贝笠φf話時微低著頭，目光正巧與老姚管家對上，不動聲色的搖搖頭，示意他別出聲。

“話別說得太絕對，給你一分鐘考慮，做決定前你不妨問問你父親，他死過一次，應(yīng)當比你更清楚活著的滋味?！?

付司南說罷，慢步走到窗前，負手而立。

李助理悄悄摸摸撇了撇唇角，心里默默為姚家父子點蠟。南少親口說出的威脅，可是不多見啊。

一分鐘時間，不過是秒針飛速轉(zhuǎn)動一圈兒。

“說。”短促一聲，像是在下最后判決。

大姚后背濡濕一片，室內(nèi)空調(diào)正好，他卻像是剛從水里撈起來似的。

“對不起南少，沒有老爺?shù)姆愿?，我不能說?！?

付司南從鼻間劃出一聲輕嗤，眸底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暗淡幾分，“看來老爺子平日對你不薄，連自己的父親都不顧，也要保全他?！?

“不是的……”大姚再木訥不善言辭，也聽出付司南話里大有深意，慌忙想要解釋，張了嘴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愚蠢?！笔碌饺缃?，還以為包庇老爺子便是在幫他。也正是這些人多了，才造就老爺子如今的偏激性格。

付司南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夜雨。

烏云堆積太多，受自然力量，會轉(zhuǎn)變成雨。情緒又何嘗不是，忍了太久，總要有個宣泄的口子。最后的機會給了，他還是冥頑不靈。

與其拖拖拉拉讓天氣一直處于陰天，還不如主動撥開云霧。

他的世界里，也該下一場大雨，來沖刷所有的糾結(jié)與混亂。

……

與海城不同，陌市的天空依然晴朗，烈日當空。

余夕朵從太陽升起忙到月上柳梢，才騰出時間休息一下。

大概是怕她獨自在陌市待著胡思亂想，付司南臨走前特地把原本自己負責(zé)操持的靳家喪禮，全部移交給了余夕朵。當然，究其原因，也可能是因為靳家確實無人可用。

不過他還是心疼余夕朵的，未免余夕朵被累壞，走之前細心的把一切都規(guī)劃好了，余夕朵只需要一步一步按照預(yù)定計劃采購、回禮、督進墓地修建等，不需要花心思自己去想具體事務(wù)安排。

如付司南所愿，余夕朵初一接手，忙的不可開交，哪怕偶爾心底會閃過憂慮，也很快被一些瑣事填滿。

朵朵自上次偷跑出去，被她教訓(xùn)后，老實多了。近來一直跟在她身邊，沒事便去找靳斯陪同安慰。

日子無聲，雖然忙但也充實。一直到葬禮前日，付司南還未回來。最近幾天，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燥熱的原因，她總是莫名煩躁。

余夕朵有些沉不住氣，安排好明日下葬的具體事宜后，又去看了看靳斯的狀態(tài)，見一切如常，心松一口氣，抽空撥了電話過去。

這兩天他們也有聯(lián)系，不過都是睡前隨便聊兩句，付司南只口不提海城如今情形如何，她也不曾問過。

“喂……”低沉的男聲透過電波傳來，越發(fā)磁性。

余夕朵摸著下巴，雙眼漫步目的到處掃視著，“還在忙嗎？”

“差不多了，還有點收尾工作。余下的便是今晚的應(yīng)酬，大概明天一早我能趕回陌市。不早了，你忙了一天怎么還沒休息？”付司南單手撐在走廊角落的墻上，眉眼里帶著倦怠。

“在清點明天葬禮的流程與物品，才安排好。付司南，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能干。”

她不過是按照付司南的安排做了幾天事，已經(jīng)覺得疲累不堪。當初付司南在陌市時，可是付氏與靳家一手抓，也不知道他哪來的精力。

“呵……夕夕你大半夜打電話給我說這個，很容易讓人想歪。”

“……流氓，真心夸你還不識好，不跟你說了，忙完了快點回來啊，朵朵都想你了，說你不在她很……無聊?！?

余夕朵決定撒一個善意的小謊言，其實朵朵的原話是——付司南不在林孟看管她跟犯人似的，等付司南回來了一定要找他算賬！

“只有朵朵想我，你不想我？”付司南言語含笑，蹙了幾天眉目終于有了松懈的感覺，換了個姿勢半依靠在墻上站著。

要論蹬鼻子上臉，沒人比得上他了。余夕朵挑眉淺笑，腳步微轉(zhuǎn)，換了面向方向。

“忘了給你說，我正站在靳老爺子靈堂門口，你說他老人家聽見你的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