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人洞里

張臻反復讀了幾遍石壁上出自《悟真篇》的詩句，不知為何，此刻感到十分的疲憊。

仿佛剛剛不是在念詩，而是剛剛經歷一場大戰，此刻感到心神俱疲。

來不及多想，張臻就從袖袍里拿出了一張躺椅，躺了上去，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

“道長！”“道長！”

聽見呼喊聲，張臻慢慢醒了過來。他一睜眼，就看見了一位二十多歲，穿著土布，戴著頭巾面黃肌瘦的女子。

這女子為什么如此瘦弱，還穿著如此破舊不堪的衣服？

而且她是怎么繞過猴群的阻攔走過二十四節通天谷，成功進入何為人洞里？

此刻張臻內心感到頗為奇怪。

他下意識開口詢問：“你……”

只是說出了一個字，張臻就感到不對勁，自己的聲音怎么會如此蒼老？

他連忙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松弛，算不上干枯，但是已經有許多的皺紋，明顯不是年輕人的手。

又摸了摸下巴，發現了長長的胡須，捋到眼前，竟然是銀白色。

他明明已經達成見神不壞的修為，就算以后修為沒有絲毫精進，壽命也可長達至少兩百歲，且可以做到死前容顏不改，可是現在？

他只不過是感覺困乏，睡了一覺，到底發生了什么？

“老道長，老道長，你沒事吧？”女子趕忙晃了晃張臻的肩膀。

她見張臻醒來，說了一個字就愣住了，又見張臻看向自己的手掌，還以為張臻出了什么問題，于是關心道。

張臻沒有回應她，此刻他在嘗試使用最熟悉的金光咒。

但很可惜，無論他如何嘗試都沒有產生絲毫反應，因為他根本沒有感知到炁的存在。

沉默了一會兒，張臻開口道：“沒事，我只是剛剛只是不小心睡著了。”

“老道長你沒事就好，我剛剛看見你倒在樹旁，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女子看見張臻終于有所回應，一臉慶幸。

“這位……小姑娘。多謝你把我叫醒。”

張臻下意識叫姑娘，但立即就聯想到自己的長著皺紋的手，這具身體的外貌年齡怎么也不止四十。

加上這女子一直叫自己老道長，年齡差距應該更大，于是連忙改叫了小姑娘。

“沒事兒，老道長你沒事就好。”女人慶幸道，然后馬上又加入了逃荒的隊伍。

她正在逃荒，路上看見張臻倒在地上，出于心善她趕忙上前查看，見張臻沒事自然就要離開。

張臻見狀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環視了一周，背后是干涸的河床，他身旁是河岸邊一顆老樹，老樹枯萎凋零，葉子已經落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搖曳，發出凄厲的呼嘯聲。

他看向女子離開的方向，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正在艱難地前行。他們面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饑餓與絕望。

老人、婦女和孩子們拖著沉重的步伐，跟隨在狀態稍稍好一些的男子身后。

他們手中拿著粗布的簡陋的行李，或是抱著年幼的孩子，或是牽著瘦弱的牲畜。

逃荒的隊伍在烈日下緩緩移動，塵土飛揚。

遠處的村莊只剩下斷壁殘垣，荒涼無比。天空中，一群烏鴉盤旋著，發出凄厲的叫聲，等待著隨時倒下的災民。

不論是女子的頭巾、服飾、體貌狀態、還是大量逃荒的災民，加上干旱到極致的河床。

一切都表明此刻他已經不在何為人洞里，而是在一個正處于大旱的古代某個地區。

又穿越了嗎？可為什么？

前兩次他明明是死亡后才穿越，而且都是重生成了嬰兒，為什么這次卻成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道？

他明明在何為人洞里，只是睡著了而已。

張臻思索了一會兒，但始終沒有個頭緒。

他檢查了一下隨身的物品，一身道袍、背包里是幾件衣物，幾塊兒干糧，一個竹筒，懷里還有一塊懷表、一本《悟真篇》還有五塊銀元以及一些銅元。

算不上窮，也算不上富，畢竟在這個時代，一個五口之家一年的最低消耗也不過在七八十個銀元左右。

躊躇了一下他就選擇跟上了逃荒的隊伍，一來是能打聽些情報，確定自己所處的年代和地點，二來能夠保護自身的安全，抱團以免被人給打劫，他現在可是一點兒修為都沒有。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夜晚。

一些狀態稍好青壯年劈砍了些路邊的枯樹，燃起了篝火，加上點水配上少的可憐的干糧作為一家子的晚飯。

大多數的老人和女人都咽咽口水，只吃了一點兒干糧，把原本就少的可憐的干糧留給了青壯年，因為男人才是這種災荒時期一個家庭安全的保障。

突然，一個老婦人倒下了，饑餓和長途跋涉徹底摧毀了她原本就羸弱的身體。

她的家人把她圍了起來，沒有哭泣，沒有悲哀，他們們把這種悲痛的心情埋在了心底，他們因為饑餓已經沒有力氣做這件事情了。

過了許久，老婦人的兒子在逃荒的災民中環視了一圈，最終看到了張臻，走了過來，開口道：“道長，您能不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張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走到他母親的尸體旁，開始為其超度，念誦經文。

“太乙救苦天尊，超度眾生。”

“離苦得樂。冥陽兩利。”

……

“清凈光明，照耀世界。”

“一切有情，同登彼岸。”

……

“道長，謝謝您。”當張臻簡單為其超度之后，老婦人的兒子感謝道。

說完，他在其包裹里摸索了許久，才不舍的拿出幾塊干糧遞給了張臻，“道長，現在我們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謝謝您了。”

張臻聞言搖了搖頭，他現在自顧不暇。除了念幾句沒用的經文，說幾句吉祥話，讓這死去的老婦人家人稍稍安心，也沒什么可以為這些人做的了。

這種逃荒的情況下，幾句經文又值得什么？

所以他推辭道：“這位善信，干糧就不用了，老道我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死在路上，還是不要浪費糧食了。”

男子聞言皺眉，他此刻也很是糾結。媳婦和兒子都還餓著，干糧本來就很少，能省下最好，但若是不給張臻什么東西他內心有些卻過意不去。

看著男子糾結的樣子，張臻沉默了幾秒后開口道：“這樣，我拿一塊兒，其余的你拿回去。”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什么都不要，這男子反而會更難受。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實在過意不去，就給老道我講講你們這一路上發生了什么事情，這對我很重要。”

雖然不明白張臻為什么不愿意多要干糧，但男子還是點了點頭，開始了講述：“我是……，要前往朝邑縣城，那里有糧倉，朝廷……放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