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想當初,勢頃朝,誰人不敬?九卿稱晚輩,宰相為私衙。”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思量起,當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別龍樓,辭鳳閣,凄凄孤館。”
魏進忠真身顯化,卻沒有了之前的兇狂。
跟著低聲哼唱,突然變得意興闌珊。
爾后,定定地望向京師方向,長嘆了口氣,轉身落下虛空,背著雙手一步三晃地離開。
“嗯?”許多人不解,只是很快就注意到,魏進忠腳步踉蹌,身體如瓷器般皸裂,片刻后陡然瓦解,最終塵歸塵、土歸土,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死了?”
“就這么死了?”
雖然知道對方肉身崩壞,死個干凈,絕不會有重生復活的任何可能。
可歷經三朝、權勢滔天,號曰九千九百歲的魏進忠就這么死掉,依舊有種如墜夢中的感覺。
“當初,蟒玉朝天,勢頃朝。”
“今日,寒風入牖,如飄草。”
“桂枝兒……這曲子幾乎就是給魏進忠量身定做,這般落魄,真個不如死。”東林黨黨魁,明白,之前竹笛偷襲,談不上任何殺傷力。
或者說,竹笛僅僅只是媒介,桂枝兒曲調是引子,一舉引發了魏進忠心魔,反噬之下,神魂崩壞。
換句話說,魏進忠不是被誰所殺,而是自己在剎那間,萬念俱灰,萌生了死志。
“一代閹黨,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東林黨乃至齊楚浙等黨徒,原本以為自己會很興奮,可聽完桂枝兒,想想魏進忠,突然間也失了所有興致。
氣氛陡然間就變的冷寂。
不知過了多久。
有人道:“魏進忠如今已死,東林一脈,眾正盈朝的時候總算到了。”
在場的皆是高手。
聽到這樣的話,目光皆變得深邃。
至于齊楚浙宣昆五黨,黨魁乃至黨徒,則悄然拉開了與東林黨的距離。
“這個時候,誰在挑撥離間?!”東林黨如今的黨魁,外號天魁星、及時雨的大學士葉向高臉色猛地一沉,厲聲呵斥道。
“當真好大的威風。”
“比之托塔天王李三才可威風多了。”
“天罡星玉麒麟趙南星你可得多學著點啊。”有人無懼葉向高,在人群中陰惻惻道。
葉向高眸中綻放出兩道冷電,掃視四周。
“你看我做什么?”高如岳冷冷道。
“白衣神王義薄云天,豪氣沖霄,自然做不出這等齷齪事。”
葉向高神色漠然:“只是你等造反作亂,雖然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然而終究還是個反賊身份,今日我不為難你,希望你自思自量,早日棄暗投明。”
“畢竟魏進忠已然伏誅,有如撥云見日,荒月朝刷新吏治,重振朝綱,救濟斯民就在當下。”
“你如果能早日撥亂反正,以你的實力,才干,往后少不得一個鎮守、總兵一方前塵。”
葉向高什么身份。
曾位列內閣大學士,首輔。
現在雖然早已致仕,可身為東林黨魁,徒子徒孫無數,依舊有很大的話語權。
他現在這么說,幾乎就相當于給高如岳許下了偌大的前程,至少可為荒月朝神將,鎮守一方。
“葉首輔還真看得起高某人。”
高如岳打了個哈哈:“不過高某人一介武夫,早年更是販馬為生,這廟堂之高,高過百尺危樓,實在不敢稍稍立足其下,更不要說登高而上了。”
聽到他這么說,葉向高就明白,對方不會僅僅因為自己一句話,納頭就拜。
不過這么說,只是留個話頭,往后提起,自然能夠順著說下去。
秦地天災連年,民不聊生,高如岳等人起事,也在情理之中。
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歷朝歷代興旺,都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曾為首輔,怎么會不懂。
對于這群人,多多少少,其實是抱有同情的。
“魏進忠已伏誅,希望荒月朝能就此振作。”葉向高嘆了口氣。
魏進忠等閹黨就好似毒瘤,現在挖除,荒月朝自然能慢慢恢復元氣。
只是……
閹黨不是單指魏進忠啊。
葉向高眼神掃過齊楚浙昆宣五黨,目光同樣變得深邃。
“號稱九千九百歲的魏進忠,居然就這么死掉了?”
遠處從頭看到尾的周通,心思有些復雜。
兩三個月前,他才知道荒月朝有這么號人物。
雖然已經失勢,可幾乎荒月朝上上下下,依舊不敢小覷絲毫。
別的不提,西緝妖廠,小心敬慎到了何等地步?
就連相隔萬里的金華府,自己這么個小小武者,都要調動。
由此推之,整個南北直隸,暗地里有多少人圍著魏進忠在打轉?
可誰能想到,今晚這場大戰來得如此突兀,來得如此兇猛。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魏進忠居然真的被干掉了。
只是這個死法……
“那到底是什么曲子?”周通搖搖頭,那曲子初聽,沒什么,然而越聽越覺得詭異,如魔音入腦,不斷消磨人的意志,瓦解人的神魂。
“曲名喚作,桂枝兒。”
“不問南北,不問男女,不問老幼良賤,人人習之,亦人人喜聽之。”
“不過今晚過后,我估計,恐怕要改名了。”
王覺身上虹光不斷,似在抗爭著什么,良久后,擦了擦額頭汗水道:“一更,愁起。二更,凄涼。三更,飄零。四更,無望。五更,荒涼。”
“由一至五。”
“曲終,魂斷。”
“今后這曲兒,怕是要被喚作五更斷魂曲。”
“要成為魏進忠的祭曲。”
“由一至五,曲終,魂斷。”
“五更斷魂曲……還真是應景。”周通晃晃腦袋,施展元靈幻心術,驅散了腦海中若隱若現的曲調。
“相隔千里都有這么大的威力,近處又如何?”
“魏進忠腦門上挨了一記,還能跟著哼唱,最后走出那么遠,實力還真是逆天。”周通看看遠空,爾后招呼王覺,想辦法干掉幾尊傀儡。
這些銀甲傀儡,哪怕自己和王覺,已經飛遁百十里地,居然又一次追殺了過來。
可就在他說話的當口,突然北方天空,顯化出一只巨大的火禽。